姜墨轩定定审视了索惜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才转晴。嘴角游刃有余地扯出假笑，声音温润：

“表妹，我也是心急。毕竟取得叶芝芝心头血，光耀药王谷之后，我们两个才能谈婚姻大事。若无所建树，祖父是不会同意我迎娶你的。”

婚姻大事…一旦取得心头血，她没了价值，怕是马上就会成为他的剑下亡魂。自己打不过那三人，就连哄带骗的让表妹舍身冒险。

原身当初不知怎的鬼迷心窍，才信了这人的话，在及笄之年就香消玉损。

“表哥，我会早日取得心头血。我们成婚后要永永远远在一起。”

索惜眼波流转，里面情意绵绵。两只小手的指尖不断缠绕松开，害羞又情怯。

演戏，她可不比他弱。

“乖，表哥等你。”

“嗯。”某人一脸娇羞，半偎在他肩头。忍着想把剩下半瓶消腐水，洒在他脸上的冲动，软软糯糯附和。

索惜摆脱姜墨轩，带着当氏草回到竹林时，天已近黑。叶芝芝面色急切地站在门口，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师兄醒来过一次，可没多久又疼晕过去。索惜姑娘，快去看看。”

跟着叶芝芝进入陆秦川房间时，索惜不经意瞧了眼顾子玄的屋子。门缝没透出一丝光亮，里面也没传出任何声响，他伤口那么深，不知醒着还是也疼晕了过去。

伸手搭上陆秦川的脉搏，又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索惜原本舒展的眉头蹙起。因为采药耽误了太多时间，他的病情恶化许多，已经陷入深度昏迷。

“陆师兄额头滚烫，发热不断，但万不可把被褥撤去。叶师姐先去屋外找些嫩竹叶，煎药时需用。”

把叶芝芝支开后，索惜用小刀割了一撮陆秦川的头发，将其带到后院焚烧。趁着火光摇曳，她施法念咒，以火画符。符成形后无限扩大，包裹整个房间，最后消失于无形。

躺在床上的陆秦川，在符消时眉目舒展，虽然一直昏迷但明显体内疼痛减缓许多。

索惜用土掩盖掉烧火的痕迹，四下望了望，转身进入厨房熬药。

“索惜姑娘，嫩竹叶采来了。”

药快熬好，叶芝芝才捧着几片嫩叶回来。竹林泥泞，她的衣裙全都沾满泥土，脸上也全是水珠，一身狼狈，眼里却充满兴奋。

“叶师姐辛苦了，竹叶放这就好，你快去歇息。”

索惜眸光微动，看着那几片千辛万苦采来的竹叶，心下愧疚。

“我先去看看陆师兄，索惜姑娘有需要便叫我。”

看着那个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索惜愣了一会儿，才从灶台把竹叶取来。嫩竹叶一般都被包裹在锋利的老竹叶内，叶芝芝想取出它们，手肯定会被割伤。

鲜血残留在嫩叶上，便可用于入药。

索惜把带血的竹叶放入药罐，原本微黄的液体瞬间混浊，煮开后便呈现为墨绿色。

魔道与正义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无论是以火画符还是灵血入药，都是正派人士嗤之以鼻的下流手段。虽然它们功效显著，能救人性命。

原身的祖父，警告过她万不可用这些邪术去病，但越说她越好奇偏要去学。

药罐噗噗的声响，拉回索惜飘远的思绪。她盛了两小碗，端入屋内。

“叶师姐，此药喂入半碗即可，另一半要隔一时辰再服用。”

怕叶芝芝烫着手，她把药端到了床头。陆秦川双眼禁闭，但神色平和，刚刚的火符镇压应该还在起效。

“索惜姑娘，这药的颜色…”

墨绿之色，像极了剧毒之物。这碗药汤也的确毒性强大，但正好与狼妖魔障相克。

“叶师姐，按我的方式送入就好。”

即使做得这么隐秘，叶芝芝是天幽谷的圣女，对妖邪之术仍是灵敏警觉地可怕。若是告知，这药里入了她的血，为了心爱之人，不知她是否还会坚持心中那份正邪之道。

“好，芝芝会顾好时辰。”

叶芝芝拖住陆秦川的脖颈，让他靠在怀里。然后从托盘小心翼翼端下药汤，一口又一口，极其耐心地送入他口中。

“叶师姐，这另一碗…”

另一碗是为魔头顾子玄准备的，叶芝芝顾着陆秦川，就没人去喂那个家伙。反正索惜不打算去，她说什么都不敢…

“师弟伤势也很重，你走后他就捂在被子里，不让我见。”

捂着？？他不是很期待师姐的关怀吗…

“那白瓷盆吸附了很久的魔气，也没见停。子玄这次定是伤到了根本，劳烦索惜姑娘多加照顾。”

她去照顾？

不，绝不。那家伙碰都不让她碰。

“顾公子这碗药，我先放灶房温着，叶师姐给陆师兄送服后来取即可。”

她就不该多此一举端来，做事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这茬。

“子玄伤势严重，耽误不得，还请索惜姑娘帮帮芝芝。”

自知伤势严重，耽误不得，为何不先给顾魔头喂药…

索惜满腹心思，可看着女主楚楚可怜的样子，没忍住，鬼使神差点了头。直到站在顾子玄门外，她还在后悔自己刚刚意志不坚定。

轻扣了几下门，门内毫无回复。索惜又重重敲了几下，里面还是安静地可怕。某人这次为自己的胆小找到了借口，是顾子玄不开门，不是她不愿意送药。

转身正欲走，门开了个小缝。里面一片漆黑，厚重的竹帘挡去窗外的月光。

索惜适应不了这黑暗，摸索着找到茶台点上油灯。那人半睁着眼，满头冷汗，血染的被褥被踢到床下，身体紧紧缩成一团。

“我来给你送药，喝了就不疼了。”

她有个坏毛病，看谁可怜都会心软。

本以为顾子玄又会喊着不需要，哪想那人如墨的眸子一直盯着她，什么也没说。

“自己拿。”

把托盘递到他手边，索惜举了半天那人一动不动。

“不苦的。”

难喝是难喝，但绝对不苦。

床上的人不动也不出声，就那么一瞬不瞬看着她。索惜不自觉往后看了看门口，想一溜烟跑掉。

“那我放在床头，你想喝就喝，不喝明早我来倒了。”

她不敢碰他，也不敢用强。也不知道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不是厌恶。

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待了这么久，五脏六腑都痛到绝望，他肯定想让叶芝芝来看他吧。然而女主正在照看男主，没他这个反派男配什么机会。

叶芝芝没什么错，只是不爱顾子玄而已。

唉，愁人的三角恋。

可又关她什么事呢？

索惜放下碗，拿着托盘准备离开。一道虚弱暗哑的声音传来：

“我的手举不起来。”

倏地转身，看着那略微颤抖的身体，索惜心里掠过一丝异样。

是痛到手都举不起来吗？

“那我喂你？”

她还是不敢擅自碰他。

…

一室静默，索惜问完这句话，那人又开始直勾勾瞅着她，不说话。

“那我走？”

她不懂，她也不想懂，只想溜。

“喂我！”

门都要叩住，屋里那人使出全身力气吼了一声，索惜手一抖，颤巍巍把门推开，硬着头皮坐到床沿。

就没见过要人帮忙，还这么凶的…

“喝完就不疼了。”

将枕头垫在他身后，索惜舀了一勺药汤递到他嘴边。见他紧抿着唇，又软下声诱哄：

“我布符口袋里有糖，喝完药就给你。”

那人终于有反应，抬眸瞪了她一眼。

……

“张嘴，我手酸。”

好心没好报，索惜没了耐心，将勺子递近一段距离。顾子玄这次乖乖张开口，将药汤含入口中。

“快吞下去，不要尝。”

药能有多好喝，这人痛到极致，怎么傻呼呼的。

喉头滚动，他喝下去第一口，索惜连忙喂入下一口。机械的动作重复好几次，直到药汤见底，索惜才惊觉犯了错。

一次只能喝半碗，下半碗要隔一个时辰再服用。否则药性太强，不仅不能治病，还会让伤者中毒而亡。

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