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抚，“没事，往后我会小心的。”

看了一眼秦双瘦巴巴的手，姜棠道，“等改日我赚大钱了，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秦双无奈笑了笑，只把她当孩子在说笑，“咱们这穷山恶水，糊口尚且不易，遑论赚大钱。”

姜棠忽然想到什么，问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会织布的吧？”

从姜小迟记忆里搜出来的秦双虽说眼盲，但还是自立自强，会靠织布让村里人帮她捎城里换钱。

如果秦双也可以织布，届时散花绫可以让她一起参与。

秦双却只笑着摆摆手，“我这瞎子能织什么布呀，瞎忙活罢了。”

啧……

姜棠心里不是滋味，她对秦双好感值蹭蹭直上，见不得她这么贬低自己。

姜棠只笑着，“没关系，我学到了一种新的织布技艺，到时候我教你。”

姜棠看她仍是不太在意，有些急了，便向她解释，“是真的，我就差一架花楼机了。”

“花楼机？”秦双转过头来看她，有些疑惑地蹙眉。

“这个是织散花绫的新型纺织机，”姜棠耐心跟她解释，然后把自己的宏图大志跟她细说一遍。

秦双听完沉默片刻，微微眯起杏眼，看着眼前笑得开怀的姜棠。

姜棠本能地眨了眨睫羽，跟她对视着，莫名有些心虚。

秦双分明是个盲女，可此刻的眼神像是能穿过外面的躯壳看见里面顶替而来的她。

姜棠被她这莫名奇妙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笑着问，“怎么了？”

秦双似笑非笑，“小迟，你跟我说这么多，不怕我抢了你赚钱的良机吗？”

姜棠笑容凝在脸上，像是在思索这句话，过了一会儿，她圆睁着桃花眼凑过去反问，“你会吗？”

秦双犹豫了一下，才抬手，准确无误落到姜棠脑袋上，揉揉她的头，漾开一个温柔的笑来。“不会的。”她说。

她笑得温柔，甚至……有些慈爱，姜棠居然觉得这个与她同岁的少女有种说不上来的成熟。

姜棠没有多停留，跟秦双寒暄一阵就领着安儿跟阿泽走了。

可她并不知，秦双关门时看着她身影，眼里的笑意慢慢敛去，清纯面容上染上了一丝疑虑。

回到家后，恰巧娘亲也从水田里回来了，姜棠坐在灶膛前的很矮的长凳上帮娘亲烧火，两个小崽子则在厨房后头洗澡。

她家虽然穷，但不算脏乱，洗澡的地方是个十分小但是很干净的小房间。

那房间小得简直可以说是用屋檐下延伸出来的一部分当做屋顶，再围上三面墙，很窄但偏长。

中间有一条用来排洗澡水的浅沟直接从小房间中央穿过，浅沟里铺满了河里的细沙，表面还有一层光洁的圆石。

浅沟上横放了三块大青石，每一块大青石都透着淡蓝色，光洁冰凉，平铺到一起足够躺下一个人。

浅沟里从来不积水，每次洗完澡没多久就剩下干净冰凉的圆石细沙，踩在上面十分舒服。

“阿姐，我们洗完了。”

两个小家伙从厨房后的洗澡间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小脸蛋干净稚嫩。

安儿朝姜棠那走，“阿……啊嚏！”

他刚要叫阿姐，突然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小家伙抬起头来，尴尬笑了笑，十分可爱。

姜棠把他抱过来放在腿上，捏捏他小脸，“安儿，是不是洗澡的时候又光记着玩石头了，嗯？”

阿泽也在旁边坐下，用稚气的声音说，“安儿太笨了不会自己洗。”

怀里的安儿瑟缩了一下脖子，而后眨了眨乌黑透亮的大眼睛笑起来。

这孩子身世孤苦，但始终爱笑，小小一只又长得白净可爱，十分惹人喜欢。

姜棠就很喜欢。

秦氏在炒菜，见他们姐弟仨都坐在灶膛前，便无奈笑着，“阿泽，安儿，你们刚洗完澡，去外头玩吧，厨房里到处是灰呢。”

“噢，好~”

两个小家伙奶声奶气应了，而后一起蹑手蹑脚出了厨房。

见灶里不用再添柴火，姜棠便趁着间隙去洗了盆热水澡。

她从厨房后门出来，饭菜也恰好弄好了，之后，等娘亲也洗完澡一家四口才开始吃晚饭。

晚饭过后也没什么事，姜棠陪着俩小崽子趴在正堂的小竹床上给他们编故事。

秦氏则在一旁边把马上要种的豆子种子分好，一边听姜棠讲得有滋有味。

夜色渐深了些，门外忽然吹进来一阵寒风，安儿又打了一个喷嚏。

没过多久，俩小家伙就揉着眼睛说困，秦氏把豆子分开放好，抱着安儿就进里屋去。

姜棠跟在后头抱着阿泽，还不忘给他把故事讲完。

帮两个小家伙掖好被子，姜棠揉了揉两人的脑袋，“阿姐明天再给你们讲，早点睡噢。”

“嗯。”

两个小家伙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两个小脑袋，奶声奶气的稚嫩嗓音里还带着尾音，听来甚是可爱。

姜棠温柔笑着，回到自己房间。

高高的小窗外忽然炸了一声惊雷，姜棠把被子扯过来，莫名觉得天要转凉了。

她裹上被子就睡过去了，但睡得很浅，半夜被一阵嘈杂的动静吵醒了。

“安儿，怎么会这么烫？”是娘亲的声音。

姜棠从床上坐起，意识到娘亲的声音有些慌乱，自然赶紧跑到安儿睡的房间。

一进门就看见娘亲掌着灯抱起安儿，姜棠忙过去托过灯烛，“安儿怎么了？”

“他浑身烫得厉害，我得赶紧带他去找苏医师。”

姜棠本来想说热敷一下看看能否散热，触及安儿额头发现他滚烫到异常的程度，话头忽然僵住。

秦氏已经抱着人往外走，“烧过了恐怕会失明，小迟，你去备灯笼。”

“我来吧。”姜棠抢过人，直接三两步往外点地即起。

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泛着冷白的小道，循着记忆中苏医师的医馆位置，姜棠以轻功腾飞，飞速在月下掠过。

不多时，她就带着安儿平稳落在一家医馆前，但医馆还亮着灯。

姜棠喘着粗气，一手安抚靠在肩上的安儿，一手去急促敲门。

“嘭嘭嘭”

刚敲了几下门，就听见院里传来脚步声，下一刻，大门吱呀一声向两边打开。

“我弟弟……”

“先进屋吧。”说话的人嗓音温润，带着一个医者该有的淡定。

姜棠把人抱进去，即便听声音已经反应过来，眼前人并非她要找的老医师，而是老医师的儿子——苏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