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并着小摊，烟火缭绕，只留下张蔚和刘钦阳尴尬的留在原地大眼瞪大眼。

蔚有点紧张，心脏堵在嗓子眼里，让她有点呼吸不顺。

忽然，头被拍了一下。

“愣着干嘛？走吧！”刘钦阳率先迈开脚步。

“哦。”张蔚傻乎乎得跟了上去。

她恨自己这么呆。张蔚在心里不停的指责自己，刚刚的反应真傻，至少也应该，哦！！一下吧，而不是像没吃饱一样，哦。

天色已经很浓了，满圆的月亮被遮在薄薄的云雾后面，将露不露的透过树缝间拢聚在一起，朦朦胧胧，欲说还休。

刘钦阳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张蔚在刘钦阳身后，步伐轻快的踩着他的影子，心里像被灌了一桶蜜。

伴着柔和的路灯，温柔的晚风，万籁俱静，只有零星的车呼啸而过，让人有种踩在云端的飘渺感觉。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开心过啊？”刘钦阳走在前面懒洋洋地开口。

张蔚身轻如燕的脚步顿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那个，我刚刚吃得太饱了，”她不知所措的抓了抓头发，补了一句，“太饱了，得消化消化。”

然后清晰地听到了刘钦阳嗤笑了一声，是在取笑她。

张蔚只好跟刘钦阳走在一起并肩走在一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时不时的聊两句话，这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等走到烟花店前面的岔路口时，天色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两边树木静悄悄地立着，月亮清洗庄重的挂在天空。

刘钦阳停下脚步，“喜欢烟花吗？”

他没头没脑得问这么一句，张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同元素的原子在跃迁的光谱是不一样的，烟花的颜色也是这样的，就像焰色反应一样。人也是这样的，不同的人就有在世界上不同的作用，存在就是合理，张蔚，我是这样，你也是。”

看着刘钦阳坚定的目光，张蔚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行了，我要回家了。”刘钦阳转过身走了。

张蔚依旧站在路灯底下思索着他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张蔚，跟我说再见！”刘钦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站在离路灯不远处大声地喊着，他高高地举起手臂挥舞着。

“再见。”张蔚跟刘钦阳说。

明天见。

世界上美好的东西不太多，立秋傍晚从河对岸吹来的风，还有那个男生。

张蔚听不懂刘钦阳说的话，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盲目的崇拜。

一大早，陆金就把张蔚叫到办公室里，说要交代事情。

陆金把一大堆通知册拿给她，让放学前发放下去，临走前又抬手搓着紧巴巴的眉头喊住张蔚。

“张蔚啊，最近班上的纪律不怎么理想，你得多下点功夫呀！”陆金用手呼噜着自己的光头，开始出馊主意。“这样吧，你每天自习的时候，就把班上有问题的同学给记录下来，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张蔚有点郁闷，果然班长就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得罪人的事肯定是少不了得做。

无奈的搓着衣角，从办公室出去，张蔚皱着眉头思索着这件棘手的事情该怎么落实下来。

沿着走廊走着，头脑还依旧恍恍惚惚的，张蔚似乎就有不分场合乱发呆的臭毛病，脑袋里天马行空，就是拢不到正事上去。

走到班级门口，照例往刘钦阳的方向看过去，他坐在位子上翻着自己那本无敌厚的教材解读，整个人安静的像幅油画。

刘钦阳好像是感应到这直直投过来的视线一样，突兀地抬起头向张蔚看过来。

张蔚来不及躲，就这么生生地撞上了刘钦阳的视线，心里一急，张皇失措地忙转过头去。一下子就跟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了一起，手里的练习册撒了一地。

本来乱哄哄的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张蔚疼地眼前直冒金星，揉了揉脑袋，匆忙地跟面前的人道歉。

被撞得是班里的夏媛媛，她捂着脑袋，气冲冲地吼：“你走路没长眼睛啊？”

夏媛媛一吼，班里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张蔚脸憋得通红，有点不知所措，根本不敢往刘钦阳的方向再看一眼，只能拼命低头道歉。

夏媛媛不依不饶，嗓门依旧很辽阔。

宋佳佳站到张蔚旁边替她回嘴，“夏媛媛你别太过分了，刚刚你自己明明也没看路，凭什么都怪在张蔚身上？”

围过来的同学已经越来越多，大家聚拢着看这场闹剧，张蔚被紧紧地圈在中间，尴尬的无地自容，像被人围攻的苍蝇一样搓着手。

“班长就能欺负人了吗？她先撞得我！就是去找班主任也是她的错！”夏媛媛瘪着嘴，要哭出来的样子。

张蔚觉得自己现在像偶像剧里的恶毒女配，干了坏事还要凭借身份继续欺负女主角。

她透过人群看向刘钦阳，他依旧端坐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翻看他的书，对这边的热闹甚至都懒得瞅一眼。

张蔚回过头来，有些难过。

果然，王子没有保护路人甲的义务，他没必要兼济苍生，王子是为公主独家配备的。

“老师来了！”张蔚还在顾影自怜，刘钦阳的声音从人群外传过来，浸润着初秋的凉意，却让人无比温暖。

大家鸟兽四散，留下包围圈中心的张蔚和宋佳佳，还有斗志昂扬的夏媛媛。

语文老师拿着书本站在班级门口，疑惑的看着这仨人，“没听到上课铃响吗？还在这里杵着不回座位？”

夏媛媛恶狠狠地挖了对面俩人一眼，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宋佳佳也拽着张蔚走开了。

张蔚回到座位之后依旧很窘迫，压低了声音跟刘钦阳道了声谢，然后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些什么。

刘钦阳看着张蔚轻声笑了起来，“班长可不能继续这么面了。”他喊着班长，语气听起来像在取乐，说完就懒懒散散翻开自己手里的教材解读继续看起来。

张蔚呆愣愣地看着刘钦阳的侧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佳佳转过头来，鬼鬼祟祟地往桌面上丢了一团纸，被揉地皱皱巴巴的，看着狼狈极了。

张蔚展开纸团，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行字。

“本姑娘现在允许你这个呆瓜继续喜欢他，给我冲！”宋佩玉的字跟她的人一样，横冲直撞，不着边际。

张蔚抓着这张破纸的手险些忍不住把手里的纸重新团成团，然后再丢在宋佩玉的后脑勺上。

但是语文老师还在讲台上，她只能暂时按耐下心里羞恼的情绪，稳定在座位上。

手握着自动铅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完全看不了手里的书。

张蔚觉得自己像被刘钦阳下蛊了，他明明就在旁边端端正正地坐着，安安静静地呼吸着，张蔚却在心里马不停蹄地想念他。

想着他刚刚利落地帮忙救场，让自己在仓皇无措的情形下脱身。

完蛋了，她似乎陷入了一个新的困境里面，依旧茫茫无措，无处逃生。

张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晃晃脑袋，不打算继续追究自己无处安放的奇怪情绪。

正式开学很快就一个月了，陆金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月考，张蔚也必须从摸不透的漩涡中抽离出来。

月考的前一天晚上，还在桌前挑灯夜诊，持续刷题。她永远做不到放松心态轻松迎战，愉快学习，几乎每次考试前，都是提着嗓子，慌乱焦灼地复习总结，奋力带动着每一根头发丝在努力。

第二天考试，小姑娘就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但头脑还算清醒，似乎是有种回光返照般的精气神。

这次月考并没有分考场，也没有分座位，刘钦阳就坐在张蔚旁边，精神抖擞地写着手里的试卷，他写卷子的速度很快，很多题目几乎是读一遍题就能立马下笔作答。

张蔚也马不停蹄地答着自己的卷子。

最后一门考完，张蔚有些脱力了，早晨那会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精神一瞬间溃散得无影无踪，张蔚蔫蔫地和宋佳佳坐在班级里聊天。她依旧鬼哭狼嚎地骂着出试卷的人，然后还不忘表达对张蔚的谴责，“学霸果然都只有你们这种头脑奇怪的人才能当！”宋佳佳叹息着，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微薄成绩。

张蔚无言以对，甚至深感认同，她也觉得自己头脑奇怪。

“考得怎么样？”刘钦阳神清气爽地从教室外面接水回来，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坐下来，询问张蔚的成绩，张蔚心里估摸着他这次应该考得不错。

“应该还可以吧，你也不错吧！”好像被刘钦阳的情绪感染到了，张蔚现在的心情也颇为不错。

“还有没有天理呀？你们两个还是人吗？我在这里都快挂掉了，你俩就不要这样史密斯夫妇联手打击我了吧！”宋佳佳的哀嚎平地而起，炸的人头脑发热。

这姑娘说话总是这样，毫不遮掩，又总是能把人藏在心里的弯弯绕绕大剌剌地摊在阳光下。

张蔚羞恼地捶了她一拳，让她赶紧闭嘴。宋佳佳挤挤眼睛，一幅老娘爱咋咋地的态度。

张蔚左右不了这个祖宗，只能偷偷观察刘钦阳的态度。

刘钦阳挠了挠头，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就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第二天，张蔚甚至都没有拿到试卷，所有的成绩就被正贴在班级前面的布告栏上。

她被宋佩玉拽着手挤在人群的前面，被人群簇拥着去看那张成绩单。

刘钦阳响当当的排在第一个，他毫不掩饰的得意，带着少年独有的轻狂，坐在座位上笑得像朵花。

张蔚心里揪得紧，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往下看了几排才看到自己的名字，第五。

周围的同学也看到了这个排名，他们带着唏嘘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张蔚身上，悄悄地窃窃私语，怕人听到又似乎怕人听不到。

宋佳佳拍了拍张蔚的肩膀安慰她，拉着人离开闹哄哄的人群回到座位上。

“哎呀，没事呀，胜败乃兵家常事啊！”宋佳佳有些担心的安慰着张蔚，还朝着刘钦阳递了个眼神。

刘钦阳立马会意，他清了清嗓子，接过宋佳佳的话，“对呀，这次考试本来就不容易，这次考得不理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蔚觉得有些搞笑，明明自己没考好，还要让其他人也被迫进到自己的糟糕情绪里，跟着她一起不开心。

张蔚强撑着打起精神来，扯开嘴角冲他们笑，“没事的，可能就是这次身体不舒服，发挥失常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然后冲着刘钦阳一笑，“这次先让你一次，下回我再追上来。”

刘钦阳表情缓和了一点，冲人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宋佳佳拉着张蔚的胳膊继续说，“就是嘛，下次一定追上来！加油！张小蔚！待会放学带你去shopping。”

张蔚摇摇头拒绝了，“我晚上还有事，就不跟你一起去了。”她知道宋佩玉是为了安慰自己，其实是很感激，可是又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她。

放学后，再次拒绝了宋佩玉的热情邀请，张蔚只自己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恍惚地把今天发的试卷拿出来，摊开。

或许真的无法接受大家这么多的目光，或是嘲讽，或是安慰，或是同情。

这些她全都接受不了。

受不了宋佳佳用安抚的眼神和话语对待自己，大家都被迫的跟她一起难过，连刘钦阳也是，他辛苦考来了第一名，明明可以潇洒坦然地接受大家的祝贺，可是他没有。

他看着旁边失落的人，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庆祝。

张蔚难过得不只是这次考试的结果，还有自己。

因为大家的安慰，她只能越来越窘迫，越来越坐立不安，其实只想自己待一会，让这件事迅速平淡的度过去，谁都别为她打抱不平。

摸着手里的试卷，张蔚吸吸鼻子，眼睛湿湿热热的。

她不敢低头，怕眼泪流出来，于是就昂着头把手伸进抽屉里摸索着掏出一直笔，开始在试卷错题的位置重新演算。

“怎么还不回去？”教室门口传来清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刘钦阳。

张蔚慌乱地抬起头，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试卷上，慢慢晕开，晕花了刚写的字，眼睛也开始朦胧起来。

刘钦阳一手拿着篮球，一手抱着球衣愣在原地，看着脸上挂着眼泪的女孩，有点不知所措。

“你没事吧？”他挠着头走到张蔚面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张蔚胡乱地抹着眼泪，“我没事，你别说话！”

刘钦阳点点头，他抬起手，在女孩头上轻轻搓了一把，像在呼噜一只悲伤的流浪狗一样。

他轻轻拍着张蔚的头，一下一下像拍进她的心里。

可能是因为刘钦阳的手法太温柔了，也可能是因为张蔚依旧被他蛊惑着，心情逐渐就平静下来了。

张蔚突然抬头泪眼朦胧的望向刘钦阳，他一愣。

时间就这么停下来了，人的心也停住了。

夜晚沉默，地面潮湿，空气寂静。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好久，刘钦阳才张张嘴，吐出来一句话。

“张蔚，你脸上都是水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