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程处默有些惊讶。

曾经的长安城第一混蛋竟然能说出这种浪子回头安稳过日子的鬼话？

如若他面前站着的王敬直的脸没有那么像的话，程处默都有些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披着王敬直的皮，里面的灵魂是另有他人？

可当他听完王敬直最后那两句话的时候。

程处默明白，这特么的就是王敬直，长安城众多纨绔拍马都不及的长安第一混蛋。

“敬直，这才像你嘛，对了，你能告诉俺你用这钱是如何自保？贿赂御史台官员？”

王敬直微微摇头道：“在天子脚下你还敢贿赂大唐官员？我自有我的自保之法，现在还不便跟你明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有人在等着我，你先去书房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沏杯茶。”

说完王敬直率先走回书房，程处默紧随其后。

“这是一百文定金，你收好，明日午时我来取我的东西，没问题吧？”王敬直数了一百文钱出来递给牛二。

牛二接过铜钱，拍着胸脯保证道：“二郎放心，明日午时，你直接来取就行。”

随后向王敬直告别后他便离开了王府。

书房中，只剩下了王敬直、宁芊芊和程处默三人。

程处默一进到书房看到宁芊芊眼神都亮了起来，他笑吟吟地说道：

“王兄，这又是你从哪里掳来的小娘子啊？长得好生俊俏。”

王敬直白了他一眼，“什么哪里掳来的，这是我刚过门的娘子，顾...”

说到此处，王敬直愣住了。

因为他忘记了与他成婚的顾家千金叫什么名字。

宁芊芊见状连忙朝着程处默笑着说道：

“这位郎君，我是顾家长女顾婉莹。”

“哦对，顾婉莹。”王敬直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程处默朝着宁芊芊抱拳笑道：“实在失礼，俺叫程处默，家父宿国公程知节，见过二娘子。”

宁芊芊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说罢程处默把王敬直拉到一把，感叹道：“敬直兄，你可真是我辈之榜样啊，连过门的新妇都能忘记叫什么名字。不过...前晚你大婚之日说你娶的妻子相貌极其丑陋才不愿洞房，难道二娘子这等姿色都还入不了你的眼？”

王敬直没理会程处默，随口说了句：“行了，这件事太复杂，没办法和你解释，找个地方坐下，喝完茶就赶紧回去干正事。”

府上的丫鬟端上了两杯热茶，随后便自行退去。

“正事？什么正...”程处默一屁股在矮几旁坐下，拿起茶杯，稍稍掀开茶杯微微吹了口气，话还没说完便先微微抿了一口，动作极其夸张油腻，在舌尖刚刚尝到茶水的时候他便“噗”的一声把茶水全部吐了出来。

“敬直，你家这茶叶怎么一股涩味？感觉就像是西市上几文钱一大筐的那种？！”

王敬直笑了笑，道：“没办法，现在什么好东西阿耶都给我撤了，没月用钱，有茶叶喝已经不错了。”

程处默正想抱怨什么，只听得府门大开，从前院传来一阵怒骂：

“孽障！你给老夫滚出来！”

显然，是王珪退朝之后回来了。

王珪的怒骂声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程处默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他朝着王敬直和宁芊芊拱了拱手，讪讪笑道：

“敬直，二娘子，郡公回来了，处默今日也不便再多作叨扰，先行告辞。”

说完之后程处默极为熟练的从书房绕到王府后门，爬上假山，直接跳到围墙之上，然后奋身一跃逃出了王府。

临走之时他还和院墙外王府看守的部曲极为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退朝之后李二吩咐光禄寺摆了一桌好酒好菜屏退左右独请王珪，二人喝的很是尽兴。

但王珪肚子里只有无尽的苦涩。

李二对王敬直一事只字未提。

王珪是个聪明人，他很容易就能猜出陛下此举之中隐含的意思。

“王卿啊，御史台和百官一直上奏此事，朕没办法保住你家的宝贝儿子，你可别怪朕了。”

所以酒宴一结束王珪便拜别了李二，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气。

自己好歹做到了二品，晋爵郡公，怎么能够生出如此混蛋的败家子？

“孽障，给老夫站住！”王珪又提上了那根棍子，追打王敬直。

“阿耶，你冷静点，我已经找到了自保之法，不会连累王家的！”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连老夫都没办法保你了，就凭你这个孽障如何自保？说不定连老夫都要被你连累受贬，真是气煞老夫！逆子！给老夫站住！”

就这样，王敬直和王珪在府院之中追来赶去。

从前院追到中堂，从中堂追到后院，闹的王府鸡飞狗跳。

王敬直真的很想大吼一句“那些破烂事都是你儿子干的，跟我真的没关系啊！”

可惜，就算他说了也没人会信，只会当王家二郎是疯了。

听到丫鬟报信，王崇基搀扶着王杜氏，连忙赶到后院。

情况紧急，王杜氏急切地喊道：“阿郎，手下留情啊！”

眼看一棍子要打在王敬直身上，陡然间，一道身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一道倩影拦在了王敬直身前，王珪的动作突然止住。

“阿翁，你为何突然要打我夫君？”

见到刚过门两天的新妇毅然护住了王敬直，众人都有些愣住。

看着宁芊芊清丽的小脸，王珪的心中有些不忍，暗忖片刻，他还是长叹了口气，指着王敬直的脑门，怒道：

“婉莹，你是个好孩子，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有些事情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没有跟你说实话。这个孽障，前天你们的大婚之日偷偷溜出了王府，和他那一群狐朋狗友跑去平康坊一夜未归。”

闻言，宁芊芊秀眉微蹙，疑惑道：“阿翁，夫君前夜不是去平康坊治病的吗？”

听到此话王珪又是狠狠地瞪了一眼王敬直，苦笑道：“傻姑娘，平康坊哪是什么治病之所，那里是长安城最大的风月场所，这逆子在当晚还偷了陛下御赐给老夫的金玉腰带出去，将其送给了平康坊的一介风尘女子，如今遭到百官弹劾，这逆子，怕是免不了流徙之罪。”

宁芊芊听着王珪的这番话，脸色逐渐发白。

虽说宁芊芊是因为各种原因替顾家千金嫁到长安来的。

但王府毕竟是八抬大轿把她抬回来，她与王敬直也算是真真正正三拜高堂相结合的正式夫妻。

骨子里的倔强和阿娘从小灌输的思想让宁芊芊认定了王敬直就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夫君。

在越州，宁芊芊便从顾家娘子那里听到了许多关于王敬直的传言。

几乎全都是“长安城纨绔子弟”、“十恶不赦的混蛋”、“性格恶劣至极的败家子”之类的评价。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大唐都城，进到了王府，与王敬直完婚。

大婚之夜，王府入眼皆透着喜庆的红。

但那晚，宁芊芊却是一个人入睡，枕边空无一人。

明明刚刚拜完堂，她却连与自己拜堂成亲的夫君的脸都没见到。

本来经过昨晚一夜的相处，宁芊芊对王敬直的印象有着非常大的改观。

从越州启程远赴长安，直到前晚拜堂成亲，宁芊芊没有一天晚上睡得安稳。

但昨夜她破天荒的睡了个久违的好觉。

可，现在，王珪的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劈在了宁芊芊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