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祤忧:碧玉燎原,风中潇潇最新的章节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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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敌国公主


  “你醒了?”

  废话,没看见她正拿眼睛看着他吗?

  “你这般对我,是何意?”她问。

  人影在她面前转悠,“你猜。”

  她只是轻笑,“总不至于,你这般做,是要引诱谁来救我?”

  “错,根本无人会来救你。”他讽笑,“韩馀夫蒙借势重掌北庭,此刻正与高骊晋国周旋,无暇顾及你。少正修鱼自己都是个空壳子,怎么救你。至于你们晋国皇帝,那就更不可能。”

  “不来救也好,我也不指望别人。”没人会来救她,是事实。看着手腕锁链,嗓音哑哑,又道,“既然不做诱饵,那我跟你,可有仇?”

  “有。”

  “何仇?”

  “国仇家恨。”

  她倒想起来,三年前,他就说过,她是个进贡的女人,是个人质,两国若是交战,肯定她最先倒霉。她是晋国人,他是奴桑人,如今于他来说,她就是敌国公主,敌国妖女。

  给敌国公主这般待遇,说的过去。

  但是……

  “国仇我懂,家恨又是什么?”她轻缅唇色,“你父亲之死与我何干,你母亲健在,哪里有恨?”

  他背过身,“韩馀夫蒙对我父亲施已奴隶烙印是恨,让我父亲与狼厮杀是恨,令我父亲因此抱病身亡是恨,对我母亲割衣之辱是恨,用雪里屠诬陷我母亲弑父是恨,我母亲因此遭难卧病在榻,被少正修鱼薪离王卸权是恨,你是韩馀夫蒙的女人,便也是同他一伙的。”

  解忧觉得好笑,“赫尔王对韩馀夫蒙用奴刑让他与狼搏斗时,难道要韩馀夫蒙不恨?你母亲用毒弑父,难道要韩馀夫蒙忍着?自作孽,有什么可恨的。”

  “韩馀夫蒙早就该死,若不是你一时保他一命,奴桑何以至此。”

  又好笑了。

  事事皆有因有果,何以归罪于一人。

  她弯起唇角,笑意倾肆,嗓音嘶哑颤抖,“没了韩馀夫蒙,难道奴桑就不会四分五裂?当隐忍多年的薪离王以及其他各部是吃素的?难道你一家所作所为,会真的一直甘心听命少正修鱼?难道别国就不会对奴桑进犯?若不是你们各部排挤他,不承认他,嫌弃他卑微的身份,次次陷害暗算,若是他一掌奴桑之权,奴桑何以至此。如今,北庭抵挡敌国入侵,南庭在做什么?你少正辛桓又在做什么?”

  更何况,谋权篡位的,从来不是韩馀夫蒙,天底下,怕是只有她一人知道,也只有她一人肯信,若非那些变故,韩馀夫蒙才是真正的奴桑之主。

  连燕流丹都知,没了韩馀夫蒙的奴桑不堪一击,而奴桑自己人,却是不懂。

  瞧瞧,韩馀夫蒙西逃,北庭失势,高骊晋国便迫不及待大举进犯。若非韩馀夫蒙再次回去与其周旋,现在他能这么安稳吗?

  “你还是这般的伶牙俐齿,好,等你何时不再开口为韩馀夫蒙说话,我便何时放你。”少正辛桓抬手吩咐,“来人,点火。”

  解忧瞟了眼眼前的柴堆,他并不是想烧她,柴堆是湿的,然则便是湿柴点火之后才能冒浓烟,待快干了,又用水浇灭,再点,如此反复。吹过来的浓烟直呛她鼻喉,这法子不会直接杀人,先折磨个几天,等到吸入过多烟雾,人受不住,不死也得死。

  她仍是道,“少正修鱼让你家族失权失势,你奈何不了他,韩馀夫蒙让你母亲受辱,你无所作为,晋国侵入奴桑,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此,在这里对一个女人侮辱发泄,你真是懦弱,无能!”

  说完,又是一股刺鼻烟味涌入,她咳了咳。

  少正辛桓丝毫不理会她的嚎叫,跨步离去。

  第一日,少正辛桓前来瞧她,她低低骂了句,“无耻卑劣。”

  第二日,她骂,“无耻卑劣混蛋。”

  第三日,再骂,“无耻卑鄙小人,欺负弱辈女流,懦弱无能,窝囊至极。”

  浓烟停一会儿歇一会儿,她无法避开,时不时换气,加之无食无水,第四日,她早没了精力骂人,昏昏欲睡着。

  少正辛桓再次来她身边,她干渴得难受极了,嘴唇都已干裂,只道,“水……给我水……”

  他拿出水壶,在她眼前晃,顺带道,“你求我。”

  看着近在咫尺的水,她咽了咽。

  什么威武不能屈宁死不从之词,此刻早已在她脑中被扔到云外,什么尊严面子通通都不想要了,非常之时,面子就当喂了狗!

  “求你……”

  “求我什么?”

  “……给我水……求你……”

  “我还以为你有多傲多逞强,也不过如此,不如你再说一句,诅咒韩馀夫蒙的话,我便放了你。”

  她只觉眼前人是真变态,拿韩馀夫蒙无可奈何,偏要折磨别人才能从中取得一点安慰乐趣吗?

  低头,紧紧闭了嘴,她不再说话。

  少正辛桓行到她眼前,手抬起她下颌,逼她与他直视,“只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何必如此置气,难不成,你要把你娘俩饿死渴死吗?”

  她嗤笑,嗓音断断续续,“你们都是混蛋……韩馀夫蒙这个混蛋……”

  “这就对了,骂的更狠一些,让所有人都听到,韩馀夫蒙是如何不顾及他妻儿,令他妻儿在此受尽折磨的。”少正辛桓轻轻指着她肚腹。

  她眼神冷清如冰。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少正辛桓忽略她那凌厉如狼的眼神,松开了手,她双手被吊,手臂官奴印字他更是瞧的一清二楚,他嗤冷道,“堂堂一国公主竟沦落至此,其实你最应该恨的,是晋国,尊你为公主却弃你如敝履,是少正修鱼,收你为大焉支却废黜你推开你,是韩馀夫蒙,将你得到手却又无情丢下你。这些人,这么可恨,你何必还为他们守护。”

  “说来说去,这孩子也是孽种,你说你一敌国公主,怎能有奴桑北汗的孩子,血统不合,这让孩子将来如何自处。不如……”

  他停顿久久,她清冷冷的瞪着他。

  “我帮你除去祸害。”

  所有话语都不及这一句清醒,她想挣脱,枷锁束缚,却无能为力,她冷冷瞧着他,一字一句嘶吼,“你若敢动我孩子,我必杀你!”

  “不急,韩馀夫蒙的妻子和儿子,该死的一个都不会落下。”他轻微转头,“你说,若韩馀夫蒙知道他妻儿如此惨死,会如何?”

  她望着底下的柴堆,这次,不是湿的,离她极近。

  不管她求也好,不求也罢,少正辛桓对韩馀夫蒙如此之恨,根本没想过要她活着!

  “此为晋国送来霍乱我国的妖女,今日,我便在此替天行道,除之后快!”

  少正辛桓一语出,身后兵卒一一响应。

  “杀死她!”

  “除妖邪!”

  “护奴桑!”

  ……

  她垂死挣扎,锁链却套的极紧,“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疯子!……”

  兵卒洪亮的喊声盖过她的嗓音。

  其中一兵卒举起火烽,将她周围的柴堆一一点燃,火苗浓烟呛的她连连咳嗽,黑雾几乎迷的她睁不开眼。

  在她以为她必死无疑之时,一个方向嗖嗖射出几十支冷箭,击倒了一部分兵卒。等眼前浓雾散开,她再睁眼时,公玉鄂拖早已踢翻一堆柴火,来到她身侧,试着用刀砍了砍链子,却是没砍断。

  “夫人!”

  解忧仿佛一下放松了许多,又有了力气,颤冷的身子略微平静,干涩轻咳道,“钥匙……少正辛桓身上……”

  公玉鄂拖便把目光瞧向少正辛桓。

  少正辛桓看着这乱场,冷嗤,竟不知公玉鄂拖与她关系这般好了,“鄂拖世子,莫非你要帮这敌国妖女?”

  “是。”

  “别忘了你自己是奴桑人!”

  “奴桑人也好,晋国人也罢,首先,都得先配为人。”

  公玉鄂拖与少正辛桓的刀剑相斗,一点即燃,几番拼斗之下,公玉鄂拖夺到了少正辛桓腰间钥匙,但无奈少正辛桓死死缠住他,他不得脱身,于是便钥匙抛给一便衣少年,连带喊声,“救夫人走!”

  便衣少年接过,直奔她方位,解开锁扣,见她身子极软无力前行,便略微扶着她离开这乱斗之地,公玉鄂拖等人便也开始撤离。离开兵营不远,有接应的马儿,便衣少年将她弄上马时,闷哼了一声,顿了半响,才带她先行一步。

  公玉鄂拖带来的人本不多,少正辛桓的兵卒又是轮番上阵,弓箭兵刃相交,公玉鄂拖等人残喘拖延抵御,便衣少年早已将她带离那方乱地。

  林中,一马轻骑,她被便衣少年放置身前,便衣少年察觉她体力不支,快要支撑不住,急道,“姐姐,再忍耐会儿……”

  解忧不知身后是何人,只觉后背有一片湿润侵染,颤音道,“你……受了伤……”

  身后人只是闷哼一声,继续赶路,待行到一片荒芜树林时,身后人再是支撑不住,从马侧翻身倒了下去,解忧微惊,急忙下马查看。

  倒在地上的少年后背中箭,直穿心脏的位置!

  她按着他伤口,慌乱无措,不知该如何说话,除非神仙在此,这样的伤,是必死无疑!她却无能为力……

  “姐姐……”

  想来是少年觉得她年纪比他大些,才称呼她姐姐,她道,“你要说什么?”

  “我现在不怕疼了……不需要你抱着哄了……”

  胡说,一箭穿心,怎会不疼。

  她连安慰的话都不知要怎么说出口,只是突然想起这个人是谁,当年在乌颉之战时,从百姓各处征调了许多年岁十六的男儿抵御攻城,她替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少年拔过箭,那少年疼得想娘想大哥,她便抱过他哄过他。

  不曾想,那令人胆颤的乌颉鼠疫之后,他一介平民,还能跟在韩馀夫蒙将士之中,后来竟还直接入伍为军。

  可如今,她却无法再次替他拔箭。

  她微微搂过少年,道,“没事,有姐姐在呢,不疼,姐姐陪你。”

  “姐姐,我只能护你至此,姐姐快走……”

  解忧忍了忍,“我是晋国人,别人都恨不得我死,你为何还如此护我。”

  “姐姐是什么人,与我有关系么……”半顿,少年唤起笑意,轻儒道,“姐姐……你跳舞真好看……”

  被少正辛桓故意折磨几日,即便知道无人会来救她的绝望,她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此刻,眼眶晶莹,无法再忍得住,流了一脸,哽咽道,“可惜,姐姐现在无法一舞。”

  少年在她怀里渐渐没了气息。

  在这里,有人视她为仇敌,欲杀后快,有人待她真情,挡箭为她身亡。这个少年,她连他名字都不知,无法给他死后安身,他比她还小,才十六七岁呢……

  微微退离几步,她对其行了一份大礼,额手扣地,“若有来世,我定还你一恩!”

  拜完后,她飞身上马,逃离这方危险之地。

  ————————

  她睁眼,醒时,只见头顶毡帐的颜色。

  起了身,自己沾有血迹的衣衫也被人换成了粗布衣。

  这是?

  她只记得她在马背上晕了过去。

  “姑娘,你醒了。”有一面目似三十多岁的妇人进来,将端着的碗放置在榻边,“先喝碗药汤,提提神。”

  解忧是有些警觉的。

  这里可是奴桑,若是她被哪个仇家再抓去……

  “这外头兵荒马乱,姑娘有孕之身,怎还能骑马长途奔波,你这当娘的也不为孩子想想。”妇人又道。

  解忧下意识的摸向腹处,一月多而已,没有太过明显。

  妇人笑了笑,“胎儿安好,只是姑娘身子受损劳累过度,得卧榻一月,安心静养才行。”

  她点了点头,用了奴桑话,“多谢阿婶。”

  这妇人救她,只怕以为她着奴桑服饰,又会说些奴桑语言,是奴桑人。若知晓她是晋国女子,会如何?

  在榻上躺了半月,近几日好些了才敢下榻走动走动,去外边晒晒太阳,她本想探知一些事情,但又怕惹别人怀疑,只问了些寻常之事。这地方,是奴桑东南边角,离北庭距离甚远,离晋国倒是挺近的了。问多了,阿婶几乎也是三不知。

  晋国奴桑交战,不知到了何种地步,韩馀夫蒙定然也知她被绮里昌顿所绑,才派了公玉鄂拖出来寻她。也不知,公玉鄂拖如何了?她想,与其四处乱走,惹祸一身,还不如在此地休养一番,这里,总该是安全之地。

  然则,动乱之中,哪里有安全之地,她以为能安稳几天,却在三日后,这村落来了一拨官兵,解忧出去一看,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这拨人见人就抓,不对,是只抓女子,想事先逃都没人通报。

  有人见阿婶也有几分姿色,要去抓阿婶,解忧过去直接踢开那人,拽起阿婶就准备逃,又与好几人交缠片刻,官兵见她有些武功底子,又多了好几人围着她,她正要再动手,阿婶按住她,无奈道,“姑娘,莫动武了。”

  要是反抗,官兵的刀不长眼,会死得更快。

  一拨女子,被人带走。

  解忧瞧见了这官兵所举的身份旗帜,上面刻印着一个威风的字。

  夏?

  夏朝?

  何时夏朝也参与这边来了?

  先前只有代渠,高骊晋国三国,如今,又多了个夏朝。

  顿时又想到什么,她猜想,一定是前方哪个自立的王与夏朝杠上,被夏朝打败。有些行军之人,军风糜烂,攻下城池所过之处,见到女子就跟见到宝贝似的抢回营中。

  不成想,这夏朝小国的军风竟也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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