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白愕然地点头：“我当然知道。”

李亦航看着刘白怵怵忐忐的眼睛突然嗤笑一声。

显然，刘白不是个好卧底。

接近目标的手段过于冒失急切，不计后果，漏洞百出。

李亦航静默片刻，稍微动脑一想就大概能猜测的出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钟家两方势力僵持不下，刘白估计是钟瀚洋派过来的。

而钟祁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动她应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只是为什么没有通知他呢？

以防万一，还是需要试探一下。

他靠近刘白，眼眉低压，威胁意味明显地说：“谁派你来的？钟崇华还是钟瀚洋？”

刘白咽了下口水，对于突如其来的质问有些招架不住，硬着头皮装傻充愣道:“什么啊。”

李亦航哼笑：“我也真是好奇，像你这种业务水平的卧底到底是怎么通过钟瀚洋的选拔接到这个任务的，难不成你还有什么过人之处是我没发现的？”

刘白被讽刺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装聋作哑地僵持着。

李亦航戏谑的看着她，冷冷的开口道：“你不用装，如果我想调查你一个电话就够了，你现在老实交代或许还能饶了你。”

刘白咬紧牙关，大脑飞转。

李亦航蔑笑一声，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说道：“别想骗我，你要是敢说一句假话，我就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刘白瞬间舌下一凉，瑟缩地拢了拢肩膀，索性闭口不言。

李亦航失望的摇了摇头，胆子这么小，钟瀚洋到底是在想什么？

见她不开口，李亦航随即换了口吻，语气稍缓，循循善诱道：“刘白同学，我不了解你，但我了解钟瀚洋，他可不是什么好老板，我不知道他是开出什么条件让你答应他替做事的，我只能劝你最好长个心眼，不要到最后被他卖了还替人数钱。”

刘白沉默地听着，心里却如明镜，她当然知道钟瀚洋不是好人，如果自己有别的选择自然不会为那两头鬣狗卖命。

李亦航拉过凳子坐在床边，伸手够到柜台上的一次性纸杯体贴的倒了杯温水递给刘白。

语气神情十分诚恳地说:“刘白，钟瀚洋天生情感缺陷，他不正常，我和钟瀚洋不一样，只要你不威胁到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或许，也能帮你。”

刘白迟疑地接过杯子，审视着李亦航的眼睛，心想钟氏父子确实不是好人，但我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善类啊，说变脸就变脸，我若真对你担诚相待你会不会转头就把我买了呢？那我不成冤大头了。

虽然对于钟瀚洋和钟崇华那样的人来说背叛他们也不算是卖主求荣，但是谁敢保证你钟意恒还能心无芥蒂的信任我？怕不是套出话之后就撇到一边让我进退维谷，毕竟自古以来背叛者多是没有好下场的。

“刘白，我知道你受人摆布处境艰难，可谁不是呢，我就只是爱好制药而已，我不会管理企业那一套，说是让我当接班人我都觉得荒唐，这样，我不逼问你，我就要你一句保证，你只要和我保证不会害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可以吗？”

刘白抿了抿唇，心想你这说话一套一套的明显是个公关老手，还假惺惺的说不会管理企业之类的话明显在诱导我。

李亦航见她没有松动，眼里精光一闪，以退为进笑道：“我不逼你，想通再说，选择权在你手里，你可以选择继续为钟瀚洋办事，也可以选择我，我会帮你摆、脱、他。”

摆脱他，刘白抬起头。

李亦航轻启薄唇的三个字一下动摇了刘白本就不坚定的心。

也是这一刻让刘白意识到原来她也有赌徒心理。

当诱惑过于大时，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也说不准，或许他真的会帮自己摆脱钟崇华。

再不济还能怎样，难不成世上还有比被钟崇华那头油腻老猪拱了更糟糕的事情。

刘白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最后一次问道：“你，真能帮我？”

李亦航春风和煦地轻笑道：“当然，我没必要浪费时间骗你。”

“好。”刘白长舒一口气，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我可以告诉你，就是钟瀚洋让我接近你的，我欠他钱，他让我接近你阻止A类药的研发，若能成功债务一笔勾销。”

“原来如此。”李亦航了然的点点头，嘲笑意味明显的说了句，“真够幼稚。”

紧接着刘白问:“所以.....你会怎么帮我。”

“嗯，这样吧。”李亦航起身想了想，“如果我现在替你还完了债务那钟瀚洋一定不会甘心，不保准他贼心又起会再一次安插人进来捣乱，所以你明面上还是继续替他做事，当一切没发生过。”

“阳奉阴违？”

“差不多，这样等到毕业我接手了集团把他们铲除掉，这样你就没有后顾之忧可担心了，对不对。”

李亦航说的过于轻巧，刘白皱眉听着，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儿，那自己现在究竟算什么，无间道吗？

“行了，你现在已经是我方人员了。”李亦航俯身靠近刘白，“不要再想着前雇主了，钟瀚洋生性多疑，你要是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他不会放心继续用你的。”

说完李亦航直起身就要走，颇有一种提裤子就不认账的感觉，刚转身就被刘白叫住，他淡漠的回过身，歪头等着她说话。

刘白示意他到跟前来。

李亦航一笑，走了过去。

刘白小声道：“钟意恒，今天我说的话都是真话，如果你不想帮我也没关系，就是…不要害我可以吗？”

李亦航心里一愣，原来她还不算傻。

“我为了给爸妈凑医药费慌不择路借了钟崇华的钱，又为了逃避钟崇华答应了钟瀚洋的条件来接近你，从头到尾我都是受制于人，没资格替自己做主，接近你动机不纯我道歉，我就是希望将来要真有一天你也要利用我，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糊里糊涂的。”

“生我选不了，我可以选死。”

“反正我无牵无挂。”

无牵无挂......

这四个字回荡在李亦航耳边久久不能散去。

仿佛心里最深处什么东西被牵动了。

牵挂牵挂，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两个字。

李亦航感觉自己情绪要失控了。

他沉着脸从帐篷离开后没有再回去训练，而是毫无顾忌地直接从学校后墙翻了出去。

反观刘白，她感觉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好受多了，在床上躺的好不惬意，湿热的环境像是在蒸桑拿，她只觉有热气不断从体内氤氲而升，舒服的她想化成一滩水渗进病床，一个手指头都不想挪动。

阳光从门帘的缝隙穿进帐篷，刘白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慢慢睡了过去。

钟意恒直到解散都没等到刘白和李亦航回来，眼看大家都走了无奈他只好返回帐篷里叫人。

他猫着腰从半卷着的军绿色门帘中间钻进去，一眼就瞅见刘白四仰八叉的摊在墙角的病床上，走的近了还能听见她因为难受而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刘白睡觉就是猪八戒现出原形的样子，糙的一批。

钟意恒嫌弃的瞥了一眼，不忍直视她流口水的嘴角，拿帽檐戳了戳刘白的脸，低头俯身说道：“喂，刘白醒醒，中午休息可以回寝。”

“别烦，我还没睡够呢。”刘白拧着眉头呓语。

“回寝室睡，我饿了。”钟意恒伸手就要扳过她的肩膀作势要把她叫醒。

刘白睡得迷迷糊糊，满不在乎的吧唧吧唧嘴，闭着眼毫无防备的说道:“你饿，关我啥事。”

钟意恒叫不醒她，站在床边不悦啧了一声，眯缝着眼盯着刘白撅起的腮帮子，突然露出一抹坏笑，手痒痒似的上去就照着那圆润的脸颊捏了一把，疼的刘白嗷地一声睁开眼，捂着脸蛋疼得直吸气。

“李亦航！干什么你！”刘白像炸毛的猫，一口气直起身，不聚焦的近视眼里满是怒火。

钟意恒满不在乎的一屁股坐在刘白躺过的床上，身体往后一倒头恰到好处地枕在刘白的枕过的枕头上，软绵绵的床垫一下子拖住了他酸痛的脊背，钟意恒长舒一口气，这松软的的感觉怪不得刘白不愿意起来。

“真他么舒服，刘白你太不够意思了，这床这么得劲儿也不吱一声，好让我也躺躺。”

“喂，别挤，我看不清楚。”刘白被钟意恒两条大长腿从床头一路挤到床尾最后又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了下去，两只可怜的脚尖只能不稳当地趿拉在鞋里。

钟意恒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悠然问道：“真不回宿舍？”

“不回！”刘白赌气说道。

钟意恒笑道:“那咱俩就在这儿睡一中午也行，反正这床还挺舒服的。”

说完还特享受的向下颠动两下身子把床晃的吱嘎吱嘎响，一脸无赖的的样子看的刘白直冒火。

刘白真想硬气一回和他杠到底，但胸前清晰的触感时刻提醒着她没穿裹胸这件事，空散着着的陌生感觉让她心慌，为避免再出意外她必须要回宿舍换衣服。

“好吧，回宿舍，你真是个祖宗。”刘白边妥协边撑着床穿鞋，一手摸到枕边的眼镜戴上，提起椅子上已经擦干净的衣服扔还给钟意恒，一气呵成拿着帽子慢悠悠的往外走。

钟意恒看着她的背影得逞一笑，利落地翻身下床两大步追上刘白，自觉地从墙边推了一辆自行车停在他俩跟前，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刘白。

这是骑上瘾了？

刘白站在原地看他，钟意恒目光里传递出来的热切和希望至真至纯，像极了一个六岁孩童刚学会骑自行车时那种不知疲倦的沉迷与留恋，不过配上他高大健硕与少年相悖的体型总有些违和，刘白恍惚中只觉此刻看见一只大金毛蹲在自行车边上向她在摇尾巴。

报复心理作祟，刘白故意赖着不走，学着韩剧中译的语调说道:“可是亦航啊，我腿有点酸哎，你知道的，今天跑了好几圈呐。”

钟意恒皱眉抿唇，眼睛以一种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如果此刻钟意恒身后真的有尾巴的话，刘白一定会看见一个直线下落的动作，可能配合着还有不开心的甩两下。

钟意恒盯着她的裤管看了两秒，撇着嘴松开了自行车的车把，面无表情地说道：“那走着回吧。”

刘白看着他可怜见儿的样子，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按理说李亦航和她才认识两天，她没必要为了拉近两人关系而过于迎合他的所思所想来委屈自己，但是光是看着他嘴角下垂这么一个动作，刘白心就软了，想着要不就便宜他一次吧。

刘白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作祟，让她脑抽似的迁就他。

母爱泛滥？还是颜即正义？

她不知不觉开口道:“算了算了，骑车吧，虽然累，但是我已经饿到想啃人了。”

缓过神来真想给自己一嘴巴。

“行啊，那快上来。”钟意恒喜笑颜开，二话没说欣然同意，咧着嘴跨坐上车，扶着车把扭头等着刘白。

那发自内心毫不掩饰的笑容牵动着脸每一寸肌肉，连带着刘白都被感染，不知是阳光打来的刚刚好，还是美人如画平白动人心弦，钟意恒弯着眉毛看向她的一瞬间刘白恍了神。

骄阳似火，亦如少年望向她时的笑脸，定格住的间隙，刘白听见心里的冰河在秋初碎裂开来的声音，伴着微风，不知名的情愫草长莺飞般在心里野蛮生长，透着青涩的酸，若即若离地游走在刘白心间。

一不留神竟被这小子撩到了。

立马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刘白掩饰性的轻咳一声，快步走到钟意恒背后，生怕被他看到这一瞬间的慌乱。

坐在车后座上刘白伸直腿用力蹬踩着脚踏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钟意恒搭话。

男孩宽阔的脊背还是熟悉好闻的香味，干净清冽，沁人心脾。

刘白闭着眼向后仰头，阳光、微风、柳叶.....从她脸上划过。

此刻的世界特安静，在通往男生宿舍的小径上，除了少年的欢声笑语什么也听不见。

如果她的人生就这么简单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