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月黑风高。

冯家两口子提着个大大的蛇皮袋子，用玉米糊糊泡了煤油，做了个简易的照明装备，拿了盒洋火（火柴），却不点着。

在冯青青的带领下，摸黑出了门。

九条上蹿下跳地跟在身边，出门的时候，冯青青特意打过招呼了，为防村里人发觉，不准它叫唤。

傻狗子自然是明白的，蹦蹦跳跳，却不发出半点声音。

一路上，也不晓得摔了好几跟斗，总算是到了那个出鱼的小塘。

九条一狗当先，跑过去吭哧吭哧把周围的树枝、青草扒拉开，等着冯青青的命令抓鱼。

这时候，冯天祥才拿出火柴，把玉米糊糊点燃。

玉米糊糊的亮光把周围照得清清楚楚。

几人凑过去一看，果然有个水坑，目测直径也就两米左右，周围都被青草覆盖着，难怪平时没被人发现。

水坑里还有个十厘米左右的小洞，形成个小漩涡，清凉的水就是从那漩涡里面汩汩地冒出来。随着水一起冒出来的，是一条条三四斤重的大草鱼。

水和鱼不停地冒出来，水坑却像不会满似的，水永远都是那么多。

冯天祥一拍大腿：“好家伙，这下面可能是条暗河！”

“九条，上！”

随着冯青青低声命令，九条哗一下跳进水坑，左扑右爬，半分钟一条，半分钟一条，没多大一会儿，带去的蛇皮袋子就满满鼓鼓的了。

冯天祥用根白带子扎紧蛇皮袋子，把水塘用草遮盖住，架上树枝，做好隐蔽工作。

和王兴菊一个提袋子的一端，再把玉米糊糊的火熄灭，几个人便又摸索着回家了。

回到家里，王兴菊把家里的盆全部拿出来，冯天祥把蛇皮袋子解开，把鱼倒进盆里，再装点水，用盖子盖上，以防那鱼蹦哒出来。

冯青青和九条在一旁帮忙，忙得起劲。

冯青青给父母建议，明天早上起来，就把这几盆鱼，拿到村口卖掉，赚点钱。大家商量了鱼的价格，看卖多少钱一斤比较合适。

弄好一切已是半夜，大家太过高兴，脚都懒得洗就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

冯家两口子大早上就起床来了，两人的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看样子是高兴了一晚上，没睡了多大一会。

三个孩子也起来了，随便洗了把脸，因为这年头农村还没见过牙膏，大家也没刷牙，喝一口盐巴水在嘴巴里包着，呜呜呜滚几下，吐掉，就算漱口了。

王兴菊煮了一大锅洋芋，热了下昨晚上吃剩的鱼汤，一家人就把早饭吃了。

冯天祥和王兴菊把鱼抬到村口，来回跑了几趟。冯青青用几块红砖垒着，上面搭了块木板，一个简易的杀鱼台就做好了。

此时，猪肉的卖价是1.7元一斤，在村口卖猪肉的人有，卖鱼的却从来没有过。因为这个时候，虽然也有野生的水塘什么的，但人们没有捕鱼的工具，要捕到一条鱼是很难的。

冯青青和父母商量，把鱼的价格定在6毛钱一斤。

因为人们能吃得起猪肉的都是少数，如果鱼肉价格要得太高，根本没人买得起。

况且这个鱼又不要成本，每天晚上去抓一袋子第二天卖就可以了。

冯青青带着两个妹妹，就在村口吆喝：“过来看，过来瞧，新鲜草鱼6毛钱一斤，2元钱一条，买两条送1条。”

冯家两口子脸皮薄，冯天祥坐在旁边，等着有人买，就给别人杀鱼。

王兴菊继续去地里干活。

路过的村民熙熙攘攘围了过来，大家都觉得很稀奇，一是不知道冯家人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鱼，二是活蹦乱跳的鱼，才2元钱一条。

有人带头买，其他人也跟着买，不过，因为村民都比较穷，一天下来，也才卖了8条鱼，挣了16块钱。

虽然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16块钱已经不少了，但是要拿来作为做生意的本钱，却还差得远远的。

没卖完的鱼，晚上抬回家，自己煮了三条吃个够，剩下的继续用水草和玉米饭养着。半夜又去鱼塘那里抓了几十条回来。

第二天是星期天，乡下人赶集的日子。

因为是一个星期才赶一次集市，闹热得很。

很多人都把自己家里用不完的东西，背来集市上卖掉，再去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整个集市三条街，到处人来人往。有卖烟叶的，有卖鸡、卖鸭的，有卖豆腐、卖粑粑、白糖、挂面的，有卖锅碗瓢盆的。

还有的卖竹篮子、背篼、镰刀、锄头，有的卖衣服、裤子、袜子，水胶鞋、解放鞋，白边鞋、毛底鞋。

应有尽有。

唯独，没看到卖鱼的。

冯青青早早就来到集市上，3元钱租了个大摊位，把木板子摆好。

王兴菊用蛇皮袋子装了鱼，背在背篓里，一只手里提着一个大盆。冯天祥用扁担，挑了两大木桶水。二琳和三妮，一人帮着提一个盆。

把水倒进盆里，再把鱼放进去，守在摊位旁边，一家人就开始卖鱼。

集市上人头攒动，不一会儿摊位边就围了一大群人。

冯青青继续吆喝：“来啦来啦，父老乡亲们，新鲜草鱼，6毛钱一斤，2元钱一条啦。一条大概3-4斤，买两条送1条。机会不是天天有，走过路过，好机会不容错过啊！”

“老板，我来一条！”

“我买两条！”

“我买四条，四条就是送两条对吧，可不可以送三条？”

人们挤在一起，争先恐后，生怕晚了一步就被人家抢光了。

1.7元一斤猪肉，而鱼肉3斤多才2元，两相比较，谁更划算，大家心里清楚。况且猪肉常见，鱼肉不常见。

才过中午，满满几大盆鱼，就卖了个精光，一合计，卖了80元钱。

冯天祥眼里笑意满满，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买了3斤肉，花了5.1元，又给家里人，一个买了一双白边鞋，大人的4元钱一双，小娃的2.5元一双，花了15.5元。

还买了把挂面1元钱，一斤白糖1元钱。

一家人收了背篓、大盆，欢欢喜喜正准备回家。

却不想，村里的一个堂二叔急急忙忙跑来喊：“天祥，不得了了，你赶快回家一趟，你大哥天远，从房子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