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不会，你倒是认真地教她啊，怎么能打她呢？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你还当什么父亲啊。”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想上前去抢鞭子。

看到母亲的责怪和指责，父亲更火了，他紧紧地拽住竹鞭，抡起手掌用力地扇了母亲一个大耳光。脚跟来不及站稳的母亲打了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她撑起上半身怒视着父亲。

虽然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如今又清晰地记起了当时的回忆。一想到这些，陈思妍痛苦地将脸埋在枕头里。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对母亲动手。

陈思妍继续尝试着闭眼睡一会儿，可怎么也睡不着，她打开床头灯，将光线调到最暗。接着翻了一个身子，不小心碰到了被李宇飞打的那只肩膀，她用手指轻轻地捏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陈思妍感觉肌肉深处隐隐作痛，她清楚地知道这不仅仅是肉体上的疼痛，更是会一直延续下去的心灵上的疼痛。

看着身边熟睡的李宇飞，很难想象面容如此俊美的男人，发起脾气来跟魔鬼一样，还会家暴，说出去估计都没有人会相信。

跟李宇飞在一起这么多年，虽然从恋爱之初的卿卿我我，到婚后的家庭暴力，陈思妍在想自己当时是不是近视了1000度才没有看出来了。

婚后没有经济收入的陈思妍更是低李宇飞一等，陈思妍心里想：要是以后有人告诉你“我养你”，你一定得冲过去怒骂他“你是想让我变成废柴吗？想让我废了，何居心呢？”

每次心情不好回家，李宇飞就想发脾气。虽然已经30+了，他仍然有着少年般的纯真和较真，陈思妍想去爱他和理解他，但是弥漫在一起生活的家庭里却是杀气腾腾，这让陈思妍心生畏惧。

陈思妍要是对他说一些鼓励的话，被他斥责为多管闲事；要是帮他分析下工作的情况，被他说成是妇人之见；要是跟他顶嘴，他就会口出暴言；想默默地守护他，他很难有温柔对待你的时候。

陈思妍越来越觉得李宇飞和以前经常对母亲口出恶语，动手施暴的父亲极为相似。她感觉自己是彻底走上了跟母亲完全一样的道路了。

想到这里，陈思妍感觉挺恐怖的，心里越是不喜欢父亲，越是找了一个跟父亲相似的男人作为老公，感觉自己是在复制父母的人生啊。

令人不愉快的记忆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俘获了陈思妍的全身，她拼命努力地驱赶记忆，却毫无作用。陈思妍一边激烈地抵抗着，一边坚定着内心承受咆哮而来的往事。

在陈思妍读小学的时候，母亲为了不让辅导作业的父亲打陈思妍，她挨了父亲的一耳光。那是陈思妍记忆中父亲第一次打母亲。

母亲在陈思妍读小学之后就连续遭到父亲的暴力，在那之前，父亲要是碰到不顺心的事情回家后也是对母亲言行粗暴，每次情绪平息之后又不停地跟母亲道歉，那种倾向非但没有抑制，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父亲是土木工程师，平常的工作很忙，也很累，在家的时间不是很多。虽然他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着热情，也疼爱陈思妍和陈思妍的姐姐。也许是自身的原因，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不满，他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焦躁不安，每次一回家就动不动地朝母亲发脾气。

上了中学以后，只要父亲在家，他暴怒的火花还会蔓延到陈思妍和陈思妍姐姐身上。一次，陈思妍不小心把他心爱的茶壶打破了，怕被父亲责骂的陈思妍躲到了姐姐房间里，父亲回来后，发现茶壶破了。把陈思妍和陈思妍的姐姐叫到跟前。严厉地看着她们，问是谁打破的，陈思妍想承认来着，但是被姐姐拽了下手，姐姐说是她打破的。父亲一眼就看出陈思妍和姐姐撒谎了。

看到父亲在责备孩子们，从外面回来的母亲，担心父亲会打陈思妍她们，于是双手护在了她们跟前。父亲的情绪像开了闸门的洪水，变得异常凶猛，口出秽语，朝着她们咆哮。气得颤抖的姐姐大声尖叫着，嚎啕大哭着，躲在母亲背后的陈思妍惊恐地抱着她。

看到母亲奋不顾身地保护女儿们，父亲一巴掌打在母亲的脸颊上，踹了母亲一脚。即使是这样，为了保护女儿们，母亲没有哭也没有闹，坚定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直瞪着父亲。

事后，父亲又向母亲道歉了。从那以后，不管遇到父亲什么样的粗暴地对待，母亲总是竭尽所能地忍着，在暴风雨之后，她总是告诉陈思妍和陈思妍的姐姐，其实她们的父亲内心也很痛苦，一定有着什么她们不知道的烦恼。然后，摇头叹息着，默默地抹着眼泪。

亲戚朋友总是劝母亲离婚，但是母亲一直到陈思妍长大成人也没有离婚。

母亲之所以不离婚是有原因的，倒不是因为母亲还爱着父亲，其实从父亲打她第一巴掌开始，母亲就对父亲绝望了。家里有两个还在升学的女儿，母亲没有什么文化，一直以来是家庭主妇，出去找工作也没人要。父亲的工资也不是很高，就算母亲和他离婚了，他也给不了什么太多的抚养费。没有什么文化，没有工作的母亲根本没有能力让两个女儿获得满意的教育，这是她最痛苦，也是不离婚的最主要原因。

陈思妍和母亲、姐姐最高兴的是父亲不在家里的日子，要是父亲在家里，大家都得谨言慎行，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她们就这样过着平凡普通的生活。争气的姐姐和陈思妍都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也从事了自己喜欢的工作，这一切还得感谢母亲。

对于父亲的记忆，不管是好还是坏都没法忘记，而且，最终自己还选择了一个酷似父亲的丈夫，每次想到这种讽刺的人生，陈思妍就不知道怎么发泄，情何以堪，自己越恐惧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上大学的时候追她的男生不少，而她偏偏选择了李宇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