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

她环顾四周，认认真真地扫过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别人了……

他是谁？为什么会对她阴暗的心思掌握地如此清晰？

姑娘下意识地握紧了剑，电光火石之间，她闪过一个念头，突然，低头看向剑身。

银白的剑身映照她仓惶的眼眸和惨白的脸色。

慢慢地，那一双透露着不安的眼睛变得冷酷，那一张柔和的脸庞逐渐锐化，唇角扬起一个讥诮的笑……

一个陌生男人在剑上对着她笑！

“啊啊啊啊！”

惊惶的尖叫冲出喉咙，银剑坠在地上，她踉跄后退，被一块石头绊倒摔在地上。

剑客猛地站起，拔剑四顾：“怎么了怎么了？”

她颤巍巍指着剑：“有、有一张脸……”

剑客捡起剑，只看见上面映照出自己的脸，嗯，还有些英俊呢！

他满腹疑云：“当然啦！我盯着它看，上面就映出我的脸了！”

“不……”她正要解释，却意识到，剑客看不见。

那个声音，还有剑上的那张脸，剑客是听不见、看不见的。

“天黑，我看错了。”她说道，犹豫片刻，接过剑客递过来的剑。

过了一会儿，姑娘渐渐平静，盘腿坐在地上，靠着柳树。

剑摆在自己的身前，一低头，就看见那个男人露出张扬轻蔑的笑容。

他藏在剑里看着她，他是在笑话她。

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笑她的狠毒，笑她的愚蠢吗？

人性本恶，恶的是她吗？

“你是谁？”

她知道寄身于剑的这个剑灵，可以听见她的心声。她不需要开口，只需要在心里问上这么一句，他就能听见。

她不喜欢被人窥探内心，但目前她没有别的办法。

所幸，别人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

他咯咯咯笑起来：“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还想知道我是谁？”

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剑身，剑灵依旧含着挑衅藏在剑里盯着她。他可以窥见她的内心，她却连他的全貌都没有见过。

剑灵感受到她的烦躁和恼火，愈加开心，哈哈哈、呵呵呵地笑起来。

“生气？生气才好，就是要生气！你不要排斥我，不要把我当做坏人，我是你的剑灵，别忘了，不久前，我还救了你。”

当她从高空坠落的时候，是剑托住了她，没让她摔得粉碎。

她说：“你一直在嘲笑讥讽我。”

“实话也是嘲笑和讥讽？”剑灵冷酷的态度变得略微柔和，“我只是说出了实话！我是在帮助你认识自己。难道你以为你是一个心灵纯洁无瑕的大善人吗？”

“姑娘，我的新主人，你应该认识自己、接受自己！”

“人的**永无止境，纷争和杀戮永无止境！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你不强大、你不心狠、不去掠夺，迟早会一无所有！”

心狠、掠夺、胜者为王……

姑娘看见飞来的萤火虫，一把将它握在手心。如果不够强大，就会像这只萤火虫一样，随随便便就可以被人捏死。

从古至今，人类总是在反反复复地争夺、战争……大同世界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它的可望而不可及。

人性本恶，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

为什么她会对上兴镇的美好感到不安，就是因为上兴镇实在是太美好，身处其间，宛如置身黄粱美梦。

黄粱美梦？

黄粱美梦……

姑娘不禁脱口而出，反复呢喃，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忽然，暗夜笼罩之下的荆棘塔跃出一道金色的流光，流光在天际划过长长的弧线，无数光点降落、萦绕在碧柳。

剑客和姑娘瞪大了眼睛。

姑娘情不自禁地站起，下一瞬，那无数的光点汇聚成一束，没入姑娘的额间。

顷刻间，云开雾散，灵台清明。

她想起来了。

从黑木林坠湖到荆棘塔解救剑客，她全都想起来了！

“你……”剑客诧异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莞然：“你说的对，我不是真神女。”

“我是大胤朝的少司命。”

“我叫，周、雪、意！”

周雪意，江天雪意云飞重的雪意。她出生的那一天并没有下雪，可是他的父母酷爱纯白无暇的雪，希望她也如雪一般纯洁美好，故而给她取名雪意。

“周雪意……真好听。”剑客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记起自己是谁，和那道金光有关吗？

那道金光来自荆棘塔，他沉睡和苏醒的地方，他是不是也能在那里找到自己的记忆。

“荀蔺和朱炎……”

之前，她并不相信荀蔺和朱炎这两个木偶一般的神侍，所以离开上兴镇也没带上他们。

她已经恢复记忆，不知道荀蔺和朱炎怎么样。

周雪意远望荆棘塔的方向。

“那道金光从荆棘塔出来。看来要去一塔荆棘塔了！”剑客施法，佩剑浮在空中，一跃跳上了剑，朝周雪意伸出手，“上来吧，周雪意！”

周雪意足间一点，稳稳落在剑上。

剑客：“……”

荆棘塔的门没有关，上兴镇是一个可以夜不闭户的地方。上兴镇的镇民也非常默契地不会擅自进入神女和剑客的居所——虽然周雪意表示拒绝。

一楼悬挂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伞，伞上挂着一串串发光的珠子，五颜六色的光把一楼照得极其绚彩。

几乎每一颗珠子都在发光，只有一颗是没有光的。

仰头看，珠子似乎有裂纹，看的不清楚。周雪意跳了起来，手高高举起，擦过那颗没有光的珠子。

珠子晃来晃去。

她没有使用轻功，就像小的时候在树林里奔跑。枝叶高高的垂下来，蓝天就在枝叶的上面，风一吹，叶子就摇摇摆摆，光影也跟着颤动。

她总是不知疲累地跳跃，想要摸到树叶，想要把树枝扯下来。

反复几次，还是没有成功。剑客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反反复复尝试几次都没有成功，不禁一笑，走到他身边，凭借身高优势和武学修养随便一跳，轻轻松松扯下那颗珠子。

只是他力太大，那把伞在撕扯下摇摇晃晃，“啪”一声掉在地上。伞上剩下的三颗珠子绽开几道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