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是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安慰，才咬牙坚持跟在白素素身边，就是为了亲眼见证一下，看她有什么果然医术！

结果不但看到了治疗手法独特，尤其是目睹那些神奇速效的药剂后……

一个想法，一股冲动，在他心里开始滋生！

白素素目光绕向白芷，瞧小姑娘面无表情，呆愣愣抬头看雪的样子，心里一痛。

三日前，战事初起，百姓四散奔逃，她和白芷被奔涌的人群挤散了。

万分无奈下，她手持行医令，寻到赶来守城的将军宋志远那里，用自己的医术换取将军派兵寻觅白芷的下落。

士兵一路搜寻，终于在南门护城河的断桥旁，寻回一身湿漉外加面色惨白，神情呆滞的白芷。

虽然终于寻回白芷，可小姑娘明显是受到了惊吓，往日总是满脸笑容的徒弟，这次回来后，不但话少了，还居然不爱笑了。

这可是她的亲亲乖徒弟，她却只能先去救治伤员，都没有时间好好开导安慰一下乖乖徒弟，她顿时心里满是愧疚和心疼。

“白芷，困了吧，快回屋睡吧，别累到自己了！”

“是，师父，我把药渣处理了，就去睡！”

白芷回应，来到药罐子前，依次压灭了炉火，端起剩余的汤药和药渣，都倒在一个提桶里，等桶满了就提去后院。

听白素素解释，神医谷上任谷主曾为了应对战争中大量的伤员，特制出高效药剂，这种药剂的浓度，是普通药剂的十几甚至几十倍，并不适合常规使用。

而且因为浓度高，熬煮时间太长，药汤中除了保留治病的药效，还残留了高浓度的药毒，因此必须小心处理剩余的药汤与药渣。

她早就看好了，后院有一棵枯树，树根下不知道被什么动物刨出一个深坑，用来埋药渣是最好不过了。

再回来时，白素素已经不在檐下了，只有苏瑾言驻足在一排药罐子前，篝火闪烁，他的表情瞧不清楚。

白芷侧头看了一眼厢房，不见亮起灯火，就知道白素素没有回屋休息。

她提着桶来到药罐子前，再次将剩下的药罐子连药汤带药渣，全部倒进了木桶里。

“……不！”

苏瑾言下意识伸手阻拦，手伸到半路，又缩回去。

白芷闻言，歪头看苏瑾言，目光闪烁光芒。

“苏大夫，你刚说什么？”

她仰头，一脸乖巧的问，手下却不停。

抓着最后一炉药渣，干脆利索的倒进木桶里，还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木棍子，用力搅拌几下，让药渣完全混在一起。

于是，这几炉的药，算是彻底的废了。

苏瑾言眼角抽动，收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努力展现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我说……哦，我说，我与你师父刚才被将军邀请去议事，所以，你先休息吧，不用等我们回来了！”

白芷微挑眉，哦了一声，提着木桶向后院走去。

苏瑾言目送白芷提着木桶走向后院，待看不到白芷身影了，笑容一收，低头看着地上空空的一排药罐子，脚下微动，就要一脚踢出去。

不过目光扫过周围篝火边围坐的那些伤兵们，还是忍了下来，一甩袖子，出了济世堂，赶去见守城将军了。

白芷处理完药渣，慢悠悠来到厢房，先帮白素素铺好被褥，用汤婆子暖了床。

才在旁边的小榻上铺好自己的被褥，脱了外衫，缩进被子里，闭眼睡了过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双宽厚的大手拉着她的小手，穿过长长的种满金玲花的走道，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精美绝伦的宫殿前，殿门上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凤鸣殿！

“乖宝贝，这是皇爷爷送你的礼物……”

画面一转，无数珠宝翠玉，奇珍异果被送入凤鸣殿。

最珍贵的灯油“鲛人泪”，永不熄灭的燃烧着，照亮凤鸣殿的角落。

帝国境内所有山味异果，成熟后被快马送来皇城，第一时间送入凤鸣殿……

画面又是一转，女孩十四岁，皇爷爷薨了。

凤鸣殿突然冷清了，没有流水的宝物送进来，也没有奇珍异果出现在殿内的案台上……

只有内侍总管送来的圣旨，里面是一道道的命令。

“烈阳公主听旨，今有蛮族进犯，命你速领奇兵去退敌……”

“烈阳公主听旨，……秦王谋逆，命你领兵……”

“烈阳公主听旨……三皇子中蛊，命你……”

“烈阳公主听旨……”

直到有一日，圣旨的内容，终于变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烈阳公主品行端庄，温良恭俭，德才兼备……赐婚国师，成百年之好，……责司礼官，择日完婚……朕偶得番邦进贡美酒一壶，赐吾儿烈阳，祝烈阳与国师婚姻美满……”

她拿起那酒盏，闻着甜腻的酒味，勾唇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

……

再睁眼时，已经天光微亮了。

隔着泛起微光的窗户，能清晰的听到呼啸的风声，踩雪的咯吱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药童送给伤员食物和药物的叮嘱声……

白芷愣怔听着外面各种纷繁杂乱的声音，突然伸手捂住眼睛，嘴角压抑着呜咽声，终浮起一丝自我嫌弃的冷笑。

傻瓜！

是这人间烟火气太过嘈杂了吧，竟然又勾起从前的记忆了！

扭头看床榻上，被褥都没有动过的痕迹，看来白素素并没回来啊！

她伸手到眼前，一小团蓝色魂火在她手心出现，轻盈的晃动，似乎在与她诉说什么！

她手指挑动火苗，淡淡的回应。

“放心吧，我会保护你师父白素素，平安离开……”

“白芷，白芷，你起了吗？”有药童隔着窗户呼唤她。

“哦，起了，我睡醒了！”

白芷收起魂火，起床下地，穿好了衣衫推门出去。

院里，昨夜燃烧的篝火依然旺盛，所以地面虽无积雪，却到处都是泥泞。

济世堂的学徒们，三三俩俩的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的走在泥泞中，给伤员们派发食物和药品。

呼唤她的药童小名苍耳，约莫六七岁，身高不及她肩膀，这两天一直帮她打下手，此刻用黑陶盘子端着四个大馍馍，高高举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