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七点

江怜走进隔壁房间，一把拽起四仰八叉，还在呼呼大睡的江夙。

动作干脆粗暴。

江夙无意识地抖了一下身子，突然间惊醒过来。

他眼睑微微开启，露出朦胧而迷茫的眼神。

“你怎么了？姐。”

他说话都是糯糯的，睡眼惺忪，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怜。

后者言简意赅，冷声道：“起床，换衣服。”

“准备一下去报道。”

江夙本来还有点迷糊，一听到“报道”二字，直接被震醒了。

他小脚蹬了几下，痛苦地抓了几下头发，然后认命似的深叹一口气。

单纯可爱的小脸仿佛饱经沧桑，写满了哀愁。

果然，长得再帅也没用，一样逃不过上学的命运。

“姐，那你上学是开机车去吗？”

江怜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机车太过招摇，万一被嘴碎的同校师生看到，然后再传出去，影响很不好。

况且，她刚刚特意去过了眼帝都中学的校规，上面也明确写了学生严禁驾驶机动车。

“不开，我也打车过去。”

说完，她拎起江夙的衣领，像扔只小鸡仔一样把他丢进洗漱间里。

“你快一点，时间不等人。”

……

七点十分

江夙简单收拾完，恹恹地坐在沙发上独自悲伤。

看着餐桌上他姐提前订好的早餐，他没有一点食欲。

江怜从卧室里拿出一个新的双肩包，走到餐桌前，往包里塞进一瓶牛奶和一个饭团，然后随手把包扔给江夙：“自己饿了吃。”

她自己则只拿了袋豆浆叼在嘴上，单肩背起挂在凳子上的纯黑双肩包，睨了眼萎靡不振的江夙，语气夹着些许的不耐：“走了。”

江夙耷拉着脑袋，和姐姐离开小区，在马路边停下。

“你看左边，我看右边，见到出租车就伸手拦下来。”

江怜话音刚落，远处就缓缓驶来一辆熟悉的黑色莱肯，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在他们面前停下。

驾驶座车窗摇了下来，不出所料，还是贺续秋那张花枝招展的脸。

他吹了声流氓哨：“怜妹，夙弟，在等车吗？”

江怜拿下已经空了的豆浆袋，把豆浆袋准确无误地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这才回过头来，回答贺续秋的问题，她寡淡道：“嗯。”

回答完，她余光瞥见从副驾驶伸出脑袋来的许殊林。

美眸一眯。

两个人都在。

那……顾祈安呢？

顾祈安，他会在吗？

只是，后座的视野恰好被挡住了，江怜心里难免空落落的。

许殊林下巴一抬，亲切又热情：“上车，捎你们一程。”

景苑对面是别墅区。

高档小区和别墅区中间这条路，来往的大都是私家车，要想打到车确实不容易。

要是现在叫车，怕也是来不及了。

搭个顺风车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况且，如果顾祈安也在……

但……

江怜捏了捏手指，有点为难地开口：“帝都中学和帝都小学顺路吗？”

闻言，贺续秋和许殊林皆是肉眼可见的一愣。

两姐弟这是要去上学？

答案显而易见。

贺续秋：“顺路，上来吧。”

他都这么说了，江怜也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上前一步拉开了后座的门。

此时，顾祈安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阳光很烈，他有半张脸都匿在阴影里，虽说看不清眉眼，但勾勒出的轮廓足以让人春心荡漾。

他修长白皙的手中夹着烟，烟雾肆意缭绕于指尖。

这是江怜打开门看到的第一眼，她脑海里蓦然出现四个字：

斯文败类。

像扎了根似的，再挥之不去。

如果再笑上一笑的话，江怜估计魂都守不住了。

她一颗空荡的心在见到男人之后，瞬间被填得满满当当。

心里的小鹿又开始蹦蹦跳跳，甚至还到处乱撞。

顾祈安见姐弟俩上来，很自觉地把烟碾灭在扶手箱中的烟灰缸里，又十分绅士地将身子往旁挪了挪。

他虽然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至于坏到去教坏小孩子。

江怜努力克制着激动，她礼貌一笑，向顾祈安颔首，表示感谢。

她笑容淡淡的，如石子掉进清澈见底的湖泊，掀起层层涟漪。

后者勾起一侧嘴角，漾起笑意。

由于江怜坐在顾祈安旁边，她坐姿都难得规矩了起来，双手放置身前，看起来乖巧又听话。

她身子往后轻挪，余角隐隐能瞧见男人额前错落有致的碎发正在轻轻挑逗他那浓密纤长的眼睫。

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尽管逆着光，仍然耀眼得不可方物。

江怜心都快跳出来了，耳尖还覆上了可疑的粉红。

她本要求自己，在顾祈安面前，要足够自信，得体和大方。

但事实证明，她根本做不到。

反之，在他面前，她就像个不谙世事，患有社交恐惧症的弱智。

顾祈安支着下巴，挑起眉眼。

他觉得这野丫头还挺有趣的。

明明面上是遗世独立的清冷，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每每表现出来的，又有点小女生的羞涩。

挺可爱。

贺续秋发动车子，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心情不错的江怜和郁郁寡欢的江夙，这极大的反差让他不由得笑出声来。

出口是哄小孩的语气：“夙弟，马上要去学校了，你开心一点嘛。”

“笑一笑，啊。”

打从今儿见到这小孩起，他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拉着姐姐的手一言不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江夙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眼神空洞地靠在车门上，过了一分钟才生无可恋的幽幽道：“要是换你去监狱的话，你会开心吗？”

在他的认知里，学校=监狱。

许殊林从安全带的缝隙中探出手，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夙弟，你别这么悲观。”

“学校还是有很多好的地方，比如可以学到很多新的知识，结交很多新的朋友，很多小朋友在一起，真的会特别开心。”

贺续秋非常认同许殊林的话，为了激励江夙学习，他动了动脑筋：“夙弟，跟哥哥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

江夙眼睛染上一抹光彩，小身子爬上许殊林的椅背：“说说，什么赌？”

见他来了兴趣，贺续秋乘胜追击，继续道：“你每考一次及格，我们就许你个愿望，怎么样？”

江夙有点心动了：“什么都可以？”

贺续秋自认为他跟同龄小孩一个样，想要的无非是玩具或者乐高之类的，所以应得很轻松：“当然。”

“我从不骗人。”

“只要别是杀人放火就行。”

江夙算是看出来了。

这哥们特别执着于杀人放火这件事。

上次见面也提到，除了杀人放火以外的事他都能帮他们摆平。

虽说长得不老实。

但骨子里倒挺遵纪守法的。

江夙坐回江怜身边，心情一下好了不少，小脚惬意地晃了晃，挑衅一笑：“我先说好，我可是天才，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模样不可一世，嚣张的不行。

不过，在场除了他自己和江怜，没有第三人把他这话放在心上，更别提当真了。

小孩子嘛，毕竟年龄小，心气高也是正常的。

许殊林宠溺一笑：“放心吧，小天才，我们不反悔。”

江夙咧开嘴角，撩了撩头发，自信又不羁：“等着破产吧。”

贺续秋笑得肩膀簌簌抖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