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动物叫飞鼠。

飞鼠可以通过四肢间薄薄的飞膜实现滑翔，人类有种滑翔衣正是模仿了飞鼠的构造。

陈如的老公既不是飞鼠，也不会使用飞鼠滑翔衣，但他却从七楼飘了出去。

正常人要是从七楼飞出去，就算摔不死，后半生也不会活得很舒服。

陈如的老公似乎不是正常人。

小区附近有信号塔，信号塔上安有摄像头，刚好记录了他的飞人时刻。

一袭白衣从窗口一跃而出，随后张开双臂，衣袖鼓鼓生风，飘然从江上掠过，身形似幽灵，如鬼魅。

时值深夜，这场景想必令人胆寒。

……

幸好现在是黄昏，日渐西沉，尚未西沉。

黄昏还不是鬼怪盛行的时候。

身处方宅后院的会客室，陈如的心情和她的表情一样复杂。

任何人好像只要一看到她的脸，就知道她刚丢了老公，还知道她输给了对面那位意气风发的男人。

意气风发的男人当然就是方宁。

方宁的坐姿几乎没有变化，从中午到现在，他甚至连厕所都没去一趟。

要知道咖啡有利尿的作用，而他已经喝了至少六杯咖啡。

陈如更加不敢小瞧这个男人，他的膀胱是不是和他的心肠一样，都是钢铁做的？

为了占据谈话的主导权，陈如甚至产生过魅惑他的念头，但那显然是一条行不通的路。

在纯正的钢铁直男面前，女人的先天优势如同遭遇流水的落花，被不屑一顾，自然不堪一击。

再说她毕竟上了年纪，颜值身材已经过了巅峰期。

陈如只好老老实实坐在沙发椅上，既不想表现畏缩，也无法保持高贵，俨然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年美妇。

整个下午，陈如只喝了一口苹果汁，所以她也没有去过厕所。

她骨子里总归是不服输的女人。

在伪装被戳穿前，陈如的心情是何等矛盾——既希望神探名副其实，又希望自己精心准备的把戏能骗过神探。

她差点忘记自己是找神探帮忙，而不是上门来炫耀演技。

可她真的太久没演戏了，久到连电视剧都不敢多看，生怕一个忍不住就要当场复出。

粉丝们如果听说我复出会有什么反应？名导们是否还会拿我当抢手的香饽饽？

陈如幻想过无数次复出的场面，每次又拼命拍打额头克制了冲动的念头。

已为**的陈如，曾承诺永远不再复出，那天是她新婚的日子，连空中的乌云都无比温柔。

陈如坚信，他的丈夫值得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可这会儿她竟然又萌生了复出的念头，陈如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丈夫刚失踪，自己竟然想着复出！

陈如啊陈如，到底是事业重要，还是他重要？

如果事业重要，当初退隐又是为何？

……

“你必须知道，我的收费很高。”

幸好，方宁的话及时帮她转移了注意力，陈如下意识地想要谢他。

但她不想示弱，此时道谢岂不正是示弱的表现？

于是陈如重振精神，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听说了。”

方宁又说：“无论是谁，一半家产。”

陈如笑了笑，她早调查过神探的底细，当然清楚这个古怪的规矩。

“我听说有个小伙子欠了300万债务，你竟然替他还了150万。”

“负资产也是资产，更何况他提供的案子实在有趣。”方宁淡然回道。

“那这次你至少能赚几十亿。”

“你们这些明星，果然比我想象中富有得多，既然这么富有，那何必还住在七楼？”

方宁的言外之意，是他们完全可以住独栋的别墅，就像他一样。

陈如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应该知道我住的是哪座小区。”

方宁微微一笑，“我猜你的住宅大概值两亿。”

陈如微笑着默认，她的住宅价值一定胜过了神探，她总算赢了他一次。

顶级都市的顶级商圈，一套两亿的住宅算不算贵？

相比一套两千万的独栋别墅，哪种选择更好？

没人能给出解释，人生的价值本来就在于自己的看法。

方宁回归正题：“你的爱人从七楼飞了出去，没有借助任何道具？”

“是的，至少监控显示如此。”

“好，接下来我会问你七个问题，务必如实回答，否则我不接受你的委托，可以吗？”

“可以。”陈如点了点头，心想神探总算有了神探的架势。

“第一个问题，你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不是改成了张玉芳？”

“是。”陈如脱口而出，这个问题本就不需要思考。

“第二个问题，你的老公是否正常？主要指的是常规男性特征，以及身体状况。”

这个问题令陈如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我能确保他喜欢女人，体检显示他有生育功能，还需要了解更多吗？”

方宁摇了摇头，继续问：“第三个问题，他在失踪前是否有任何异常？”

“没有异常，当天下午他还和我商量要不要去东瀛旅游。”

想到丈夫时刻温柔的语气，陈如不禁面露忧愁。

“第四个问题，在拍到他飞翔的监控画面中，能否看清楚他的脸？”

“其实不能，因为离得有点远，但那一定是个人，我看过几十遍，不会看错。”

“第五个问题，你拥有的线索是不是只有三个：智能防盗门的出入时间，楼梯间的监控，以及信号塔的监控？”

陈如皱着眉稍作思考，回道：“是，确定的就这三个。”

七个问题很快便只剩下两个，陈如感觉神探并没有把握重点。

方宁问的问题，好像正常人也会问，丝毫没有让人惊喜的感觉。

不等陈如发表困惑，方宁又问：“第六个问题，你觉得他死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陈如有些猝不及防，竟呆滞了好几秒，才喃喃道：“不，不会，他一定不会死。”

这算回答吗？也许不算。

一股莫名的悲伤侵袭而来，陈如感到鼻腔一阵酸痛，差点忍不住要落泪。

她怎么可能没怀疑过他是不是死了，监控只显示他飞到了江上，然后呢？

他最后会不会落到了江里？

在丈夫失踪的第二天下午，陈如终于鼓起勇气，雇了一群专业的“水鬼”沿着江岸打捞，至今一无所获。

幸好一无所获。

“第七个问题，你相信世上有鬼神之力吗？”

陈如凄然一笑：“我不信。”

“嗯。”方宁没有笑，他的目光飘到了陈如身后的墙上，那里悬挂着一幅油画，画上是天使，长着翅膀的天使。

“第八个问题，你有没有出过轨？”

“你说过，只要回答七个问题。”

方宁发现，陈如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面无表情其实是最可怕的表情。

方宁似有些动容，抬起头，凝视已被他欣赏过无数次的天花板，回道：“确实，所以这个问题你不必回答。”

不必回答，但其实已经有了回答。

“给我一天时间，给你想要的答案。”

七个问题问完，对于失踪一事，方宁心里已经有了基本的猜测。

“只要一天？”

陈如吃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