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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上眼，强行压下体内翻江倒海的魔气和冰火冲突带来的剧痛，再次进入那种近乎龟息的沉寂状态。仿佛刚才那挥手间冻结十几条凶物的恐怖一幕，不过是拂去衣袖上沾染的一粒尘埃。
礁石后方的阴影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许久。
然后，是极其轻微、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的……布料摩擦声。
那个墨绿头发的少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手脚并用地从藏身的芦苇丛中爬了出来。
她没有去看浅滩边缘那片狼藉的碎冰和隐约可见的暗绿色冻结血肉。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死死地、直勾勾地钉在沈夜那只刚刚拂出、此刻覆盖着更深寒冰的左手。
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他那只手的手腕内侧——那里，在深蓝色冰晶的覆盖下，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魔纹，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散发出一种古老、混乱、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威压的……气息。
少女碧绿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也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然而，在那双被恐惧彻底淹没的碧绿眼眸深处，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猛地炸开一团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炽热光芒！
她猛地抬起头，沾满污泥和泪痕的苍白小脸上，所有的痛苦、恐惧都被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所取代！她死死盯着沈夜那如同石雕般冰冷死寂的侧脸，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到变调、却又带着穿透浓雾般清晰力量的呼喊：
“圣……圣物！是圣物的气息！您……您身上有圣物的气息！”
浓雾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的破布，在冰屑爆散的冲击下向两侧翻涌，露出浅滩上空短暂清明的一角。惨白的天光穿透雾霭，照亮了沈夜覆盖着深蓝冰晶的左手，也照亮了少女脸上那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复杂神情。
“圣物……”沈夜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左眼的暗金竖瞳在天光下微微收缩，“你知道些什么？”
他没有否认。少女口中的“圣物气息”，无疑指向了他体内那枚与魔尊之力纠缠的玄水精魄。方才挥手间冻结鲛群的力量，正是玄水精魄与魔尊之力在极端压缩下的短暂共鸣，那股至阴至净又夹杂着毁灭气息的波动，或许触动了这异族少女血脉里的某种古老印记。
少女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朝圣的激动。她挣扎着从泥水中爬出来，全然不顾身上纵横的伤口，竟对着沈夜所在的礁石方向，以一种极其古老而虔诚的姿势伏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鹅卵石上：“卑微的水虺族末裔青璃，叩见圣物持有者！”
水虺族？沈夜左眼的竖瞳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这个名字在他百年前的记忆碎片里闪过——传说中栖息于云梦泽深处、与上古水神有血脉关联的古老水族，早已在千年的岁月中销声匿迹，被认为是传说中的种族。
“起来。”沈夜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体内冰火交加的剧痛让他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解释清楚。”
青璃不敢怠慢，连忙从地上爬起，却依旧保持着低眉顺眼的姿态，碧绿的瞳孔中闪烁着敬畏与急切：“圣物的气息……是我们水虺族世代守护的‘玄水真灵’的味道！传说中，玄水真灵是上古水神陨落时，心脏所化的至阴至净之物，能涤荡万秽，滋养万物……”
她的话语突然顿住，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沈夜胸前那道被深蓝冰晶与暗金血痂交错覆盖的伤口，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可您身上的气息……除了玄水真灵的纯净，还有一股……很可怕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力量，正在侵蚀它……”
“闭嘴。”沈夜的声音陡然转冷，胸前的冰晶封印因情绪波动而发出“咔嚓”的轻响，几道暗金色的裂痕迅速蔓延。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枚玄水精魄正在剧烈震颤，与心脏深处的魔尊烙印发生更猛烈的冲突，仿佛随时会彻底失控。
青璃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但她眼中的急切却愈发明显：“大人，您受伤了！玄水真灵在您体内正在被黑暗力量污染，这样下去，不仅真灵会毁，您的身体也会被撕裂的！”
沈夜沉默。少女的话戳中了他最深处的隐患。玄水精魄与魔尊之力如同水火，强行共存于他这具残破的躯壳内，本就是饮鸩止渴。明月以自身月魄为引，才勉强让精魄入体并暂时压制魔气，但这平衡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你知道……如何解决？”沈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青璃猛地抬起头，碧绿的瞳孔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水虺族的古籍记载，玄水真灵若与黑暗力量冲突，唯有回到它最初的‘诞生之地’——水神祭坛的‘心窍’深处，借助祭坛残留的神念烙印，才能彻底净化黑暗，与持有者完成真正的‘灵魄交融’！”
水神祭坛！沈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沉渊之眼深处那座由巨大骸骨构筑的祭坛，以及祭坛顶端那枚被他强行吸入体内的玄水精魄。原来那里才是精魄的诞生之地！
“祭坛……在哪？”沈夜追问，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前，感受着那越来越强烈的冰火撕扯感。
“就在……就在沉渊之眼的最深处！”青璃急切地回答，“但那里是我们水虺族的禁地，传说有神怨守护，进去的人从未有过活着回来的！不过大人您不同，您身上有玄水真灵的气息，或许能得到祭坛的认可！”
沉渊之眼……沈夜的思绪回到那片墨黑的水域，明月消散的最后一幕如同烙印般刻在识海深处。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浓雾似乎又开始重新凝聚，远处的湖面上隐约传来更加沉闷的水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
“追兵……不止这些。”沈夜的目光穿透浓雾，锁定着某个方向，“它们的主人，很快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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