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之下，小区大门人来人往，头发有些蓬乱、衣着很随便的朱海东刚走出小区大门，李康康笑着迎了过来，见朱海东这副模样，李康康好奇的问这问那的，朱海东很是不耐烦，说道：“小康，你好烦啊。”

李康康瞅了朱海东几眼，又指了指天，朱海东顺着望去，太阳西坠，最后一抹余晖也消淡了。

李康康问道：“哥，不是我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要睡到什么时候？”

朱海东摆摆手道：“你真的好烦。”

李康康故作深沉道：“不烦就是死了。”

朱海东一愣时，李康康唱起了张学友那首口水歌《烦恼歌》，还一边唱一边扭屁股。没有烦恼，除了呼吸其他不重要，除了现在什么都忘掉，心事像羽毛，越飘越逍遥。烦恼什么烦恼，除了心跳没有大不了。。。。。

朱海东被逗乐了，忍不住一笑，伸手要去打李康康，身边传来一阵吆喝声，他扭头望去，是三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三人手里都拿着手机。

“哎哟，玩抖音啊，兄弟，给他们露几手！”其中的高个小伙子嚷嚷着，

另外两个小伙子唱着烦恼歌，还跳着很有节奏的伴舞，当街和李康康竞技起来。走过的路人纷纷驻足观望，有的还拿手机出来照，更有几个小女生双手捧在胸前，一副小白见到偶像的花痴状。

朱海东和李康康说着走着，不觉间就到了夜里，李康康提议一起去吃烧烤，朱海东问道：“你不回去陪你媳妇儿？”李康康笑道：“哥哥你的心情不好，做弟的怎么也得陪陪吧，再说，晓丽公司今晚要加班，说了不回来吃饭。”

一个露天路边小吃摊上，朱海东和李康康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地上已经有几瓶空了的啤酒瓶。

李康康又倒上满满的一杯啤酒，他举起杯，朱海东却有些迟疑起来，哂笑道：“小康，看不出来啊，酒量大涨啊。”李康康却没笑，面色肃穆，“我今天很倒霉。”

李康康咕咕咕喝完了那杯啤酒，朱海东凑了过来，听李康康讲他的倒霉事。李康康在一个房产公司任策划总监，有个部门经理陈某觊觎他这个位子很久了，陈某是常务副总的人，李康康虽知陈某对他不利，却没法将其弄走，反而是陈某经常抓到李康康在工作上的一些失误，偷偷向上层打小报告。今天李康康有个较大的工作失误，当然第一时间就被陈某报告上头了，若是那个常务副总在旁边点把火，自己的总监位子就可能不保。

听完之后，朱海东一脸不屑之色，说道：“你才一天倒霉，哥是天天倒霉。”

李康康努嘴道：“倒霉是你自找的，好好的工作不干。”

朱海东叹道：“996，每天加班，我以前上班的几个公司，换汤不换药，就没变过。”

李康康喝了一大口啤酒，苦笑道：“我们公司还不是一样，老板招你进来是享福的？”

朱海东愤愤道：“就是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也该有个限度吧，不光是剥削，还隔三差五就搞理论培训，什么狼文化，拼命精神，当员工全是傻瓜？员工用自己的命给你拼起庞大的身家，病了，老了，谁管？”

李康康附和道：“也是啊。就是很多知名企业也公然宣称，超过三十六没有晋升管理岗位的员工，就要被辞退，我勒个天，商界和媒体还一片赞誉，说这样才能保持竞争力。不过。”

朱海东瞪了李康康一眼，啐道：“切，还以为你认同了，不过前面的都是废话。”

李康康正色道：“世界就这样，环境就这样，不是它来适应你，是你去适应它！”

朱海东面露苦色，自己倒了一大杯酒，仰头咕咕咕几大口饮尽，自怨自艾起来，“也怪自己，当时太冲动，跟上头干了一架就忍不住辞职。后来搞摄影，搞拍摄，副业搞成了主业，还是没挣到钱。现在准备转头呢，不再幻想，踏踏实实的干份工作，谁成想工作这么难找，一晃三个月都过去了，投的简历就像进锅的油，化了。”

李康康：“这些年经济不景气，好多大公司都裁人呢，跟以往不同，经常是一个部门整裁，太血腥了。兄弟，真的不好找啊，实在不行，降低点要求。”

朱海东又喝了大口酒，脸侧向一边，满是不服气状，忽然一声“你瞅啥”响起，朱海东翻着眼睛，邻桌有三个男子在喝酒，一个大汉怒气冲冲的瞪着他。

朱海东一愣，随即大声回应，瞅你咋地？那个大汉右手持着一只酒瓶，霍然而起。

大汉手一扬，瓶子飞了过来，朱海东本能的歪头，瓶子擦着他的脸飞到了路面，摔得一地粉碎。大汉还要冲过来，他两个朋友连拉住了他，这时老板和伙计也奔了过来。

大汉被拉走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留下面面相觑的朱海东和李康康在发呆。

疼痛令朱海东回过神来，他揉着脸骂道，“还好闪得快，不然就破相了，这什么人啊。” 李康康亦是有感而发，“现在的人戾气太重，都特么不讲理。”

回到住所，朱海东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倒在了床上。

这一夜，或是太过疲倦，或是酒精麻醉，朱海东睡得很香，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次日醒来后，草草煮了点稀饭吃，而后，朱海东坐在床边，嘴里叼着一支烟，手里翻着手机上的招聘网站。

将简历向所有符合要求的公司投递后，朱海东放下手机，他望了望屋子到处，确实太乱，他叹了口气，起来收拾，可收拾了一会儿，又不耐烦的坐在电脑座前。

电脑合上，朱海东对着窗外发呆，嘴里梦呓般的嘀咕，“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废了。”

手机铃声响起，朱海东耳朵一抖，眼前一亮。

“您好！”朱海东接起电话，语气非常正式。

“海东。”那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我全名叫朱海东，请问您是哪家公司的？”朱海东问道。

“公司？”

“我最近在找工作，还以为是哪家公司打来的。”

“海东，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了？”

“请问你是哪位？”朱海东一愣，随即问道。

“真的没听出？”那头问道。

朱海东眉头紧锁着思考，他认识的女同学和女同事，一张张脸在脑海里浮现。

“高雯雯？”朱海东怯怯问道。

“不是。”

“小薇？”

“再猜。”

“拜托，哪位姐姐，自己报上名来，别玩呢，小哥心情糟透了。”朱海东略带忿然。

“见到我，你心情就会好的。”

“什么？”

朱海东还要再问，那头已经挂了电话，朱海东啐道，“切，还以为幸运女神终于肯赏脸了，哪晓得是个神经病！”

手机在床单上蹦了蹦，朱海东吐出一口烟雾。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木头人一般的朱海东坐在一张椅子上，念着他唯一能背诵的这首关于夕阳的诗歌，和他的孤独厥冷相比，他面前，一对对亲昵的情侣，一群群开心说笑的学生们经过，这些人身上有着斜阳的热度，

朱海东拿出烟盒，掏出了一支烟，都搭在了嘴巴上，又取下，放回了烟盒，一只没气的打火机被扔得老远，嘴里骂着废物。

一双眼睛盯着朱海东，那是一个环卫大爷，他去捡朱海东扔出的烟盒时，听到朱海东骂废物，所以忘了过来，脸上带着怒气，朱海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向那边表示抱歉。

手机铃声响起，朱海东拿出手机一看，是一条新信息，打开信息，手上的手机屏幕上现出两行字。

朱海东站起，仰天长长吐出一口气。

次日午后，穿着他那身颇为老派西服的朱海东，出现在了城东的一个地方，朱海东捧着手机，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低矮简易的平房，这分明就是一个城乡结合部。朱海东记得自己曾来过这里，有两次，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里曾经有几个小型的家具厂，要设计广告，他和助手去过厂里，现在这些家具厂早垮了，这周围主要都是民居，还有少量的仓库。

这鬼地方像有工业园吗？朱海东嘀咕着，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迟疑了片刻，手指在屏幕上打着字，而后一按，将自己的质疑信息发了过去。

未久，手机铃声响起，朱海东打开信息，上面写着“请朱海东先生再往东行两公里，那里有个新开发的工业园，我们公司就在这里面”。

“这里有新开发的工业园，我怎么没听说？好远啊，交通和食宿都成问题。”朱海东嘟囔着。他发出一个信息，未久，对方回信，上面写着“我们公司是偏了些，如果您成功竞聘上，公司提供宿舍和交通车，还有补贴。”

朱海东拿出一支烟点燃，他踱着步，抽着烟，思索着，这烟抽完后，朱海东收好手机，大步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