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书转身进灶房，看到李燕娘正在淘米，“煮六个人的饭，我娘跟小妹今晚回来。”

“啊，那我下多点米，中午的肉热一热，炒个青菜，再做个鸡蛋萝卜丝鱼汤，正好。”李燕娘说完，让林玉书去地窖抱个白萝卜上来，后院菜地里只有一些刚冒头的绿色菜芽。

饭在锅里蒸着，托腮坐在灶膛前，终归是要面对的。

刚到这家那天，自己被林玉石逼着来找林大柱要钱，不然不能回去。知道除了大舅没人待见自己，所以在院外的榕树下蹲着，见到林大柱回来，一时起猛了，久蹲，再加上腹空空，摔倒在林大柱面前，旧伤没好，索性晕了过去，还吓到他了。

气氛紧张，林大柱坐在木柜旁的凳子上，看着外甥头缠白布，蓬乱的头发如枯草般，脸色蜡黄，两腮都快凹下去了，连连叹气，只求有生之年护着她；张氏在一旁红着眼，抽泣。

睁开眼，看到自己身上盖着水蓝色白色边的棉被，中间有二个巴掌大小的浅蓝色补丁，墙角大木柜上昏黄的油灯。

“醒了，燕娘可是饿了，”见外甥睁开眼，醒来，张氏弄些好克化的米糊过来，也顾不得避嫌，林大柱扶起李燕娘坐着，“可还有感到哪里不舒服？”

李燕娘看着林大柱，眼泪哗啦啦就流下来，紧张的，不知何张嘴。“刘郎中来过，说是你饿晕的，燕娘，你可愿留在大舅这。”听此话，连忙点头，喉咙太干，声音沙哑，“大舅，我错了。嗯……我不要回去……喀……”太伤心，想到前身那些糊涂账，哭岔气了，“她们不给吃，还要干活，我好冷。”

李燕娘此刻已经顾不得其他人的想法，只能在以后日子里，表现好点，懂事点，让其他人改观了。

林张氏端着米糊推门进来，放在木柜上。“大舅妈，对不起，还有谢谢您。”李燕娘看着林张氏羞愧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没，没事。”李燕娘竟然会道歉，这丫头自从跟着婆婆住在老二家，就没正眼瞧过自己，更别说喊自己舅妈了，突然道歉着实吓了一跳。可一想到，老二一家子混账东西，也不知道丈夫坚持留下她是不是祸事。

“你吃了东西好好休息。”知道枕边人的牛脾气，认定的事轻易是不会改变的，就像当年娶自己，心里明白，但是心里难受，不愿意面对，转身准备离开。

“大舅，舅妈，对不起，以前的我不懂事，给你们带来这么多麻烦。从今往后好好的，将来有能力，一定好好报答你们。”在张氏离开前，李燕娘还是说了出来，既然已经占用这具身体，总要付出点什么，没得平白占人便宜，说完头低的快到被子上。

将这些年，自己做的错事，检讨了，也说了自己会找大舅要钱，是因为受大表哥威逼，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自己每次都有记下，里面还有当年大舅为救自己给生身父亲的银鱼，以后赚钱，定当加倍偿还，请求原谅。

洗白，努力洗白。

林玉书宿在镇书院，林茹今晚在他房里休息；李燕娘受伤刚醒，二人在林茹房中陪着她呆到夜深，方离开，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一晚。

夫妻俩回到房中，关上门。林张氏咒骂林老二一家子都是狠心、厉害的，把这么个跋扈丫头磋磨的不成样。一边跟丈夫分析各方面的事情，让他多个心眼，没成想却让丈夫更加自责。

“我知道，你在怪她当年不懂事，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小小年纪，没人引导，都怪我们对她关心少了，如果我们能多点关心她，她也许就不会如此。而我们作为她长辈，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丈夫叹息，抚着妻子满是老茧的手，“我知道辛苦你了，只是，那也是我们林家血脉啊。”

妻子除了义愤填膺的骂老二，对于将燕娘留在家中一事绝口不提。

第二天甚至带着闺女，借着回娘家添妆，早早出发，只是简单的交待小儿子几句，连归期都没跟丈夫说。既然对妹妹的孩子都能这么关爱，那扔下幼儿给丈夫照看也是可以的，还能趁机看看李燕娘是不是准备使坏。

舅妈回来了，是不是算是接受自己了，这几天应该没有做错了什么，希望能平安渡过吧，加油，毕竟无路可退了，不是吗？

“唉，怎么弄!”不小心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甩头扔掉脑中思绪，看到林玉书站在门口，这家伙站多久了，我应该没说其他话吧，陷入混乱中不可自拔。

“随便点就行，我娘回来，那就是不跟你计较了，希望你别让我爹失望才好。”林玉书放下萝卜，挑水去了。

“喔，好的，放着我这就弄。”扒了扒枯草般的头发，米饭那口锅已经冒烟，洗手准备晚上的菜。将鱼去了内脏，洗净。中午的油，将昨天剩下的野鸡蛋煎好，盛出备用，再将六条鱼煎至定型，两面金黄，加入大勺水，拍了块姜，待水开，放入切好的萝卜丝，不去翻动，怕弄碎了鱼，防止鱼骨流入汤中，最后加入鸡蛋，盖上盖子用余火炖汤，起锅前撒点葱花。

“娘，您回来啦，外婆身体还好吗？”林玉书刚放下扁担，就看见张氏开门，林茹走在后面，“大哥好。”

“嗯，”林玉书颔首，便望着母亲。“好，很好，她还关心你来着。”张氏看着十天才回家二天的儿子，因为李燕娘，还连累自己没好好跟儿子相处，在心里记了她一笔。

娘说的对，十二三岁的外甥女，让她少接触自己儿子，等到她十五六，相看个好人家，嫁出去就是了，也就二三年时间，何必因此伤了夫妻情分，让家里不安宁呢。

“哪里传来的香味。”空气中传来的鱼香，还有肉跟冬菇的香味，张氏拿着包袱回房，换了身深蓝粗布衫，“那猪今天怎么没叫呢，我去看看，一会儿喂。”

走在檐下，看到晾着大小不一的肉，紧张的问儿子，“哪来的肉，谁买肉了”。看大儿子满脸纠结，转身踉踉跄跄的跑向猪圈，林玉书疑惑母亲的行为。

张氏拍着大腿准备开骂，“哎啊……”。

“哼，哼，唧……”原本昏睡的小猪，被吓得唧唧乱串，张氏也吓了一跳。刚才过来太生气，没留意院里的东西，这会儿看见猪还在，所以松了口气。

后院被打扫的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右边架子上还晾晒了香菇，下面放着些洗干净半干的野草。

“娘，你干嘛呢？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在大哥房内练字的林玉良听到猪尖叫，探出窗外，竟然看到母亲回来了，高兴的跑出来。

“喔，小四，你怎么在你大哥房里，不能影响你哥用功，知道吗。”愣了一下，看到小儿子，心里高兴，抚着他肩膀，对着林玉良左右看。

“爹，我娘回来了，在后院呢。”前院传来开门声，林玉书手上搬了些柴，跟父亲说。

“喔，回来啦，”听到妻子回来，林大柱放下锄头，提着的心松了下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舒心、宽怀的浅笑。让林玉书更加坚信需要妥善处理表妹的事。

灶房里传来淡淡的生姜萝卜汤的味道，还有点鱼鲜味，望着儿子，“哪来的鱼，燕娘呢？”

“大舅，回来啦。下午跟表弟去溪边洗东西时掏了些鱼。”李燕娘早听到动静，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张大丫。那天晚上也是因为事出突然太害怕了，如今鸵鸟的心态，想着等表哥表弟顺了她的毛再出来。

听到林大柱提到自己，顺势出声，“饭好了，可以开饭了。”看向林大柱时满脸笑容，甜甜的。扭头看着刚从后院出来的张氏，脸上依然挂着笑，“大舅妈好。”

林茹在房里只呆到开饭才出来。

看着桌上的饭菜，以及对面低头不语的女子，林玉书想到早上误会她，她知道薄荷，还懂得编竹瓢之事，陷入自己思绪中。林大柱也不等张氏问，就主动将李燕娘加上光环大夸一通，蒸梨水止咳，上山挖陷阱遇野猪仔，采蘑菇，野菜等，林玉良为李燕娘分说两句，包揽了大部分家务，煮菜好吃。张氏与林茹也将张家的事说了，侄女婿在镇大酒楼上工，父母是慈爱之人，家里六口人，行三，上头一个哥，一个姐，下面都是妹妹，不但样貌好，脾气也好诸如此类，眼神时不时飘向李燕娘。

这顿饭，就数林大柱吃的开心，妻子放下心结回来了，外甥长大懂事了；张氏谋划着如何与丈夫说燕娘的事；林玉书也想着李燕娘的事；林茹想着以后不能自己一个房；李燕娘却想着，如何独立自主；林玉良想着明天的兔子肉会不会更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