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将药瓶砸在他面前，“亏先人，把过期药给娃。”

范医生听他这么说，恨恨地瞪一眼施语，从地上捡起药瓶，故意看着，“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我是老了，但眼睛还没瞎，”村长吼道，“你把过期药给娃，这是作践谁呢？”

范医生将药扔进一旁的医疗废品箱中，淡然地说：“是我一时大意了，你不知道，我刚起床，她就在门口又哭又闹，吵得我心烦，取药时也没有仔细看，随手就拿了一瓶。”

“你怕是看人家小娃好欺负吧，你怎么不给别人过期药？”村长不相信他的话，又吼了一嗓子。

村民低声议论。

李香梅听见动静，拿着烧火棍从屋里出来，见这么多人围在家门口，困惑地望向范医生。

范医生没时间给她解释，他怕再争执下去影响自己的生意，赶紧抱歉地说：“失误，绝对是失误。”

“什么失误？”李香梅追问。

范医生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追问。

“说得轻巧，不是我多看一眼，只怕她爷爷现在连命都没了，”村长依旧愤愤不平。

范医生陪着笑，“村长，你这话就严重了，过期药也就药效差点，吃不死人。”

施语正在抹着眼泪，听村长爷爷说吃过期药会死人，一阵后怕。

又听范医生说过期药吃不死人，她一脸疑惑地问道：“伯伯，你以前给我的药是不是也是过期的？”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大家互看一眼，心里同样都有一个疑问：以前在他这儿买的药难不成也是过期的？

“我在他家买过两次药，效果没有镇上的药好，不会是过期药吧。”

“昨天刚在他这儿买了感冒药，一会儿回去我得看看。”

“以后买药可得仔细些，小心别让他给糊弄了。”

大家议论纷纷。

“胡说什么？快给我滚，”李香梅听到大家这样说，很快猜出是什么问题。

她气急败坏，拿着烧火棍就去追打施语。

天哟，这家伙真是个丧门星，沾上就没有一点好处，以后她家的药还要怎么卖？

看到李香梅气势汹汹地过来，施语身轻如燕，，在草剁、柴剁间躲闪着。

她觉得很无辜，只是问了一句话，李婶为什么要抽她？

李婶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有追上灵活如猴子的施语。

突然一股臭味传来，大家纷纷捂起鼻子。

“嫂子，你脚上沾光，踩到屎了，”一个人指着李香梅的脚说道，一脸嫌弃。

李婶停下，脚在地上一蹭，黄黄的、滑滑的东西露出来。

大家赶紧躲得老远。

一个瘦高个男人，外号麻杆的调侃道：“嫂子，你爱沾便宜，连屎都不放过。”

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

“放你娘的狗屁，”李香梅擦着鞋上的屎，大骂施语：“都是你个小兔崽子惹的祸，说你是扫把星一点没错。”

“你踩屎跟娃有啥关系？”村长看不下去，阻止道，他又吩咐范大，“赶紧再取一瓶药，账记在我头上。”

施语给爷爷喂过药后，便用电饭锅做稀米粥，等喂过爷爷，天已经大亮。

她拿着一个小铲子，从前院拣了两个塑料袋，便去山上挖药。

刚才，村长看见她爷爷疼得直打颤，嘴唇咬得直流血，便告诉她去山上多挖些山豆根和苍耳子熬给爷爷喝，说它们可以减轻疼痛。

这两样东西她都认识。

她人小，不敢进深山，就沿着公路，在山上挖，这样不会迷路。

蜿蜒的山路上，三辆车子徐徐而来。

陶深靠着车门，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他抚着胸口，压抑着胃里翻涌得感觉，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温美珠看着儿子难受的表情，有些后悔把他拉出来。

她从房车的冰箱里取出一盒酸奶，递给他，“早晨又没好好吃饭吧，先压压肚子，等到地方吃涮锅。”

房车上配得有酒精锅，连有各种菜品，随时随地可以吃。

陶深摇摇头，“吃不下，难受。”

看着儿子虚弱无力的样子，温美珠心疼，他从小肠胃就不好，他们也就养得精细，唯恐他身体不舒服。

他病是少得了，但胃口却没有多大改善，也就比猫吃的多一点点，身体比同龄男孩瘦弱些。

“吃个蛋糕，这是你最爱吃的好利来半熟芝士，”温美珠哄着他，想让他多吃一点。

陶深接过来，小口地吃着，望着窗外，抱怨道：“干嘛带我来这穷山恶水的地方？”

“你在家也无聊，便拉你来这山清水秀的地方来逛逛，呼吸下新鲜空气。”

明明山清水秀，在他眼里怎么就穷山恶水了？

温美珠爱怜地想摸摸他的头，却不想儿子机警地避开，她的手落空。

她尴尬地收回手，无奈地摇摇头。

这些年来，由于家人娇生惯养，不知不觉中陶深养成洁癖的毛病，现在他问题越来越严重。

饭只吃家里做的，床单、被罩一天一换，而且只让她这个当妈的进房间。

手一天洗几十遍，鞋子一天一洗，只要沾上些泥，就必须扔掉。

每天必须洗澡，最为忧心的是他现在洗澡时间越来越长，最近每次洗个澡至少得花两小时。

洁癖病已经影响到他的学习生活，也使得家人疲于应付。

她咨询过医生，医生说对于他这种强迫性洁癖症，要多充实自己，要多散心，多交朋友，转移注意力。

于是，她就借着这次公干的机会，把人拉出来。

这些话她不便对他说出来，防止他产生抵触心理。

当然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

陶深瞧瞧外面连绵的绿山，皱眉道：“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我在家多做几项竞赛题。”

“妈妈怕你学傻，带你出来透口气，”温美珠说道，停顿一下，又说，“我这次来的地方是施家村，大部分人姓施。”

陶深却无反应，表情淡淡道：“姓施又怎样？你们找了那么多年，也没找到那谁的后代，这次就能找到？”

他不想提“西施”两个字，这两个字像魔咒一般压在他们家人的心头，太沉重。

“说不定这次能找到呢，”温美珠也不大确定，但她仍满怀期望。

别人可以放弃，但她不想，也不能放弃。

“每次都这样说，结果还不是失望？”陶深抱怨道。

这些年，父母时常将他扔给奶奶，跑出去找人，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但却毫无收获，这让他颇为不满。

“当然要找，这是家族遗愿，况且……”

温美珠话未说完，便被陶深的惊呼打断，“妈，你看。”

她顺着陶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山边，正尽力伸手去摘树上的果子，她半个身子已经悬空，随时都有可能摔落下来。

母子俩不由提起心来。

小车的轰鸣声惊扰了孩子。

她向山下望来，突然脚下踩空，整个人从山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