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姑父姑姑都去上班了，叶海也抓紧时间作准备，先是去理发店理了个平头，上街买了一身得体的衬衣，领带，皮鞋，又买了个真皮手提包，还特地买了一根能里面藏钱的真牛皮皮带，后来还买了一条中华烟放进手提包里面。

一切准备就绪，吃完晚餐姑姑姑父就把叶海送上了前往粤东的火车，再三交代叶海在火车上不要相信陌生人，不要抽陌生人的烟和吃陌生人的东西。

刚到火车上，在前往寻找自己的座位时，突然听到一个人喊叶海的名字，叶海还以为听错了，直到听到第二声，才确定是在喊他，回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人是叶海的小学和初中同学周习阳，曾经，叶海，刘洋还有周习阳三人是铁三角，是只差拜把子的兄弟，初中毕业后，周习阳跟随父母南下粤东了，高一高二期间还没少跟叶海通信，只是高三由于学业太重就没怎么联系了，之前叶海还想过这次过去是不是去找一下他的，想到他也还是个学生，自己时间又紧，怕没有时间跟他联系就作罢了，没想到居然在火车上碰到了。

“哈哈，果然是你啊，小海，我刚才就看到你的侧脸和背影，还以为看错了呢。”

“好久不见啊，习阳，还真是巧了，我准备到粤东找你，结果在火车上就碰到了你，怎么样，在粤东过得习惯不？”

两人热情相拥，一下子有很多话要说。

“还好，还好，小海，我看看你的座位，先跟我爸打个招呼，等下，我就过来找你。”这会儿火车上是人挤人，实在不方便聊天。

叶海把火车票递给周习阳看了下，周习阳看到是卧铺，震惊不已，这年头买卧铺还是很难的，要么是领导，要么就是铁路职工的关系户才能买到。

来到卧铺车间，发现整个卧铺车间就他一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周立军特一安排还是有其他人还没上来。

叶海是个下铺，他把手提包放好，拿出一本小手册开始记载明天自己要做的事，现在有周习阳这个变数，是不是把他也加上呢？嗯，不急，先跟他聊聊再说。

不一会，卧铺间又来了两个人，一位中年大叔，看上去不到50岁，中等身材，剑眉大眼，国字脸，一眼就能看出一些上位者的气质，那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约模二十五六岁，着正装，面容清秀，不苟言笑，应该是中年大叔的下属或者秘书。

那中年大叔一进门就朝叶海打了个招呼：“你好。\"

叶海也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火车启动了，看来这间卧铺就他们三个人了。

不一会周习阳过来了，叶海放下手册，把手提包就藏在被子里，就跟周习阳来到外面的走道上。

原来，周习阳是跟周父一起去了趟京都，返程火车刚好经过星城就碰上了叶海，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是多么激动，他乡遇故知，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啊。

“你们坐的是硬座？”叶海问道。

“是啊，很想坐卧铺，找了些关系还是没买到票啊，你是怎么买到票的？”

“哦，我姑父在铁路局上班，应该是开了个后门吧？”叶海自嘲地笑了笑

叶海觉得周习阳坐了那么久的火车太辛苦了，也顾不上影响他人，就把周习阳喊到卧铺间，两个人坐在床铺上聊天。

周习阳的父亲周振华是转业军人，几经周折，现在在粤东省莞东市财政局上班，是个副局长，母亲从江桃农机厂调到粤东后，被安排在莞东市某供销社上班，所以周习阳一家的情况还算可以，这次去京都是去看望周父的一位战友，刚好周习阳也高考完了，就一起带上他了，其实如果让周习阳选择，他宁愿回江桃来看看儿时的朋友。

“叶海，你高考考得怎么样？志愿填的是哪里?\"

“怎么说呢？应该算是超水平发挥吧，志愿填的是华清和京大。你呢？”

“哇塞，几年不见，小海你可以啊，难怪读高三你再也没给我回过信，我还以为你不想理我了呢，原来你才是真正地全心全意在读书啊，至于我，唉，别提了，到粤东后，没有你和洋仔，我是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了，高中三年就混了三年，这不，打算去参军，实话跟你说，我爸带我去见了他的老战友，他老战友现在是在北方军区当首长的，我爸也是想走个后门，让我去他战友的部队当兵去。”

“哦，也很好啊，对了习阳，是你自己想去当兵，还是你爸妈给安排的？”

“说实话，以前我很想当兵，但这两年我还真不怎么想当兵了，现在又没有仗要打，当兵也没多少劲，但你看我爸给我费了多大的力，从粤东到京都，来回近50个小时的火车，还是硬座，就为了我当兵铺路，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哦。”

“也是，那你大概会是什么时候去当兵？”

“秋季招兵据说我们粤东是9月份开始验兵，10月份就得到部队。”

“习阳，我跟你说个事，你考虑下，我这次去你们粤东是打算成立一个人力资源服务公司，原来我是打算找我姑父的一个徒弟帮忙运作这事，你爸在财政局上班，想来工商局税务局也应该有不少熟人吧？如果可以，我们兄弟俩一起合作，先把公司开起来，一个月内应该就能够盈利，咱两按股份分成，以后你去当兵了，这里有个经济来源的后盾也好，你将来转业后也无后顾之忧，你看怎么样？”

\"开公司？“周习阳听得有点懵逼，在他心里，这开公司是多么高大上的事啊，叶海这个年纪就怎么想到这个事了呢？何况他还要去读大学。

“不是，叶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看来我是真的跟不上你的节奏了，你不是要去京都读大学吗？咋想到来开公司了呢？再有，开公司不是那么简单吧，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开公司是要人才要资金还要有业务支撑对吧，这些你都考虑好了？”

“放心吧，习阳，我是考虑好久了才动这个心思的，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难，你就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干吧，其他的你暂时不用管了。”

正在这时，查车票的过来了，叶海看到这人胸前的牌子是列车长，于是笑嘻嘻地对列车长说：“列车长同志，这位是我初中同学，好不容易在火车上碰到了，能行行好给补两张硬卧的票吗？反正硬卧现在也是空着。”

“对不起，硬卧不能补票，因为下一站可能就有人上来了。还有是这位同志买的是硬座票，请你马上离开这里，硬座票是不能进硬卧车间的，请不要使我为难。\"

叶海掀开被子拿出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包中华烟塞给列车长：”同志，请问你认识星城铁路局局长周立军吗？我是他侄儿，我这票都是他帮我买的呢。“

这列车长一听叶海是周局长的侄儿，立即把烟塞回给叶海：“你真是周局长的侄儿？”

“嗯，千真万确的。”列车长一听也就相信了，这年头，没有点关系，还真不好买到卧铺票。

“噢，小同志，实在对不起，卧铺的票真的补不了，这样吧，你朋友跟你在这里聊会天可以，要轻声点，不要吵到人家，如果有人投诉，我们也不好办了，还有是时间不能太长，最迟也得在下站停站前离开这里，好吗？”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列车长。”经过几次推辞，叶海还是把烟塞给了列车长。接着又拿出一包烟给周习阳道：\"等下给你爸拿去。”周习阳死活不肯拿，最后叶海生气了：“我给周叔叔一包烟抽，你推辞个什么劲，是不是怕我到了粤东要麻烦你爸啊？”听叶海这样一说，周习阳也只好收下了。

“习阳，你坐了这么久的硬座，就先躺在我的铺上休息一下，然后慢慢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快到下一站了，我再喊你起来，过了下一站，把你爸约到餐车我们一起坐下聊聊，也好让你爸爸给你拿拿主意，如果能合作，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好多，你先休息吧。”

周习阳也不客气，就躺在了铺上，不一会就传来了周习阳轻微的鼾声。

叶海坐在边上也开始思考等下如何跟周振华谈才能获得周振华的帮助。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火车上的喇叭开始播放某某站到了，要下车的旅客请做好准备，叶海赶紧喊醒周习阳，让他去他爸那里，提醒等到晚上9点以前夜宵开始时带他爸去餐车占位子。

晚上九点，叶海赶到餐车间，就看到周习阳和他爸早已坐到了餐车最里头的座位上，这两人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俩走在一起绝对不用介绍，谁都看得出是父子俩。只是一个显得老练，一个显得青涩。

叶海走上前，非常恭敬地喊了声：“周叔叔，您好。”

“你好，你好，你是叶海吧？”周振华站起身来，还主动伸出了右手。

两人握手后，叶海就在坐了到了他们对面，喊来服务生，主动帮二位点了夜宵，并且付了账，周振华要抢着付账，却被叶海制止了：“周叔，我和习阳是兄弟，是那种胜似亲兄弟的兄弟，我这次去粤东，还少不了会麻烦您，您就给我这机会吧，到了粤东，或者到了您家里，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听到叶海这么说，也感慨叶海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得人情世故，周振华就不再勉强了。

然后开始慢慢进入正题，先问叶海考试估了多少分，报考了什么学校，叶海没有隐瞒，只是说自己报华清京大时有种破釜沉舟的打算，如果分数达不到复读一年后还是会这样填报志愿，一番话听周振卫华和周习阳都是感慨连连，佩服不已。

然后聊到了到粤东开公司的话题，从初衷到调研分析再到实施方案，完整地讲述清楚，条理清晰，逻辑性强，一环接一环。期间周振华还问了一些诸如如果没有他帮忙牵线搭桥，他该怎么处理之类的，叶海原本就没有想过请他帮忙的，他就把他姑父的徒弟周卫国作为备选方案也说了，还说了万一周卫国起不了作用，他还有好几种办法去打通关节的方案也说了。

听叶海侃侃而谈，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密，根本就不像是一个18岁的年轻人能做到的。经常听儿子讲他的好朋友叶海，却也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妖孽啊。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儿子就算跟在他后面混，也有可能混出大的名堂。

当下，周振华直接表态，公司注册的事，只要叶海选好地址后，他会直接找到工商局局长一天之内办好，其余的事需要帮忙的，只要他跟习阳说一声就行了。

听到周振华的这番表态，叶海也是激动不已，看来这也是重生回来给自己带来的福利啊。

三人相谈甚欢，餐厅不能呆得太久，只好各自回自己的位置。

回到卧铺还没有坐下，突然听到对面铺上的中年人主动开口问叶海：“小伙子，你是湘南益扬人吧？”

叶海很惊奇，礼貌地回答说：“哦，您好，我是益扬人，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先前听你和那位小伙子聊天，听你们口音就听出来了，我在益扬呆过些时间，益扬话还是很有特色的。”

“哦，那您现在是？”

“我在星城政府部门工作，相逢即是缘分，刚才听你们聊天，你还只是个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而且志愿还填的是华清和京大，现在又打算去粤东开公司，所以对你产生了些好奇心，不介意跟我聊聊吧？”中年大叔很谦虚。

“当然不介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海，江桃十中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叔叔能请教你贵姓吗？”

“哦，我姓夏”

听到这人姓夏，叶海猛然想起一位前世中央的某位湘籍领导人，心里猛地嘭嘭直跳，如果真是那位官至中央某委的夏征大人，这会儿1991年应该是星城市市委书记了。

怀着非常激动的心情，叶海试探地问：“您……您……您不会是夏征书记吧？”

夏征也是大感意外，他当上星城市市委书记的时间也不长，按道理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不可能认识自己，夏征虽然是益扬人，但还真没有在益扬工作过，所以一个益扬江桃县的高中生能够认出自己，还真是大感意外。

“哈哈，这下轮到我很意外了，叶海是吧，你怎么会认出我来的？”

叶海平复了一下心情，思考着怎么回答才能不露马脚：“夏书记，我这人有个特点，喜欢看报纸，喜欢看新闻，好像是在某张报纸上看到过您的照片，再听到你说姓夏，在政府部门工作，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哦，现在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喜欢读报看新闻的怕是不多，要不就我们聊聊看了这些新闻报纸后你的收获或者感想？。”

“夏书记，那我可真是班门弄斧了。要不我从刚刚过去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七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五次会议开始谈起？”

“哦？政治协商会议刚结束没有多久，你也有关注？按说召开会议的时间还正是你要抓紧时间应付高考的时间，还有心关注这样的大事，我可更加对你感兴趣了。”夏征一下子来了很大的兴趣。

“夏书记，刚刚过去的政治协商会议的中心内容是深化改革，搞活大中型企业对吧？”

“嗯，你有什么看法？\"

\"有些敏感话题，还真不适合同您这样的政治人物讲，但是，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又都需要引起高层的重视，所以我也不想错过机会，要是我讲得不对，您可别抓我的小辫子哦。”

夏征本来还躺在床上的，听叶海这样一说，立马坐了起来道：“我们这是私人谈话聊天，放心，敞开心扉说吧，我倒是很想多听听别人不同的见解。”

“这次会议开得太及时了，再不改革，大中型企业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其实大中型企业的问题是由于体制的问题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的，我们的大中型企业都是国企，央企，缺乏竞争力。”

“竞争力？这个词用得好，我们以前还真没有想到这点。”

“夏书记，所谓加强改革，搞活大中型企业，我个人认为如果改革仅从企业内部改革，很难改革成功，必须引入外部因素，不知您有没有听说过鲶鱼效应？”

“还真没有听过。\"

“挪威人捕沙丁鱼，总要将鱼运回码头，因此鱼的死活便是影响价格的重要因素。可是，除了一艘渔船能带活鱼回港外，其他各船的努力均以失败告终。那么，这艘渔船成功的奥秘何在呢？其实很简单，因为只有沙丁鱼不断游动才不至于死亡，因此这位船长就往渔槽中放了一条鲶鱼，由于环境陌生，这条鲶鱼便会四处游动，到处摩擦，促进了沙丁鱼群的游动，于是鱼便能活到港了。这便是著名的‘鲶鱼效应’。大中型企业要改革，必须同样要有鲶鱼来驱动他们活起来，这条鲶鱼可以是外来的，也可以是本土的，最好是本土的，也就是要允许民营企业参与到竞争中来……”

接下来，两人就相谈甚欢了，夏征也有意地和叶海先是谈学生生活，再谈到现在的改革开放，谈到了粤东作为改革开放试点的排头兵，还聊到了未来的社会发展前景，越聊越觉得不可思议，一个高中生怎么可以有如此高的见识，难道仅仅是他喜欢读报看新闻？最难能可贵的是，这小伙子不仅眼界和见识不凡，现在还付诸行动，利用一个暑假的时间就打算去粤东开公司。

暗暗地，夏征记住了叶海的名字，并提醒他的秘书，高考成绩出来后让他主动关注一下江桃县叶海的高考成绩。

时间在聊天中过得很快，不知不觉时间到晚上12点，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两人还是都躺下睡觉了。

早上七点，叶海起床，洗漱完毕，随便吃了点早餐，就准备下火车了，8点，火车广播里响起列车已到粤东站的播音。

夏征站起身，伸出手紧紧握住叶海的手，对叶海的欣赏之情毫不掩饰：“叶海，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见识，也最有想法的年轻人，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如果你愿意，我愿意和你成为忘年交，欢迎你到星城时来找我。”

“谢谢夏书记，到时候一定前来拜访。\"

夏征爽朗地哈哈大笑道：”托个大，我儿子比你大些，再次见面，我叫你叶海侄儿，你叫我一声夏伯伯可好?“

“那我可真是高攀了，夏伯伯，能在这同一节火车箱里与你认识是缘分，更是我的荣幸。”

“客气，叶海侄儿，那我们就星城再见，再见时可要给我带来些好消息哟。”

两个人都会心的爽朗大笑。

叶海也开了句玩笑：“放心吧，夏伯伯，没有好消息，我可不敢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