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弱扯开他的小胳膊，抬脚准备回安乐院歇息。

“小鹿子，路上黑漆漆的，我害怕。”小晋子抱着她的大腿，语气委屈可怜地撒娇。

急忙迈开小短腿去追她。

跑得太急被过长的太监服下摆绊了一脚，砰地摔倒在石子小径上，发出沉闷肉痛的响声。

那身太监服是鹿弱送给小晋子的衣裳。

鹿弱第一次见到小反派的时候，是几月前的一个晌午。

灰蒙蒙阴翳的天空飘下丝丝绵绵的细雨，空气湿凉，寒意袭人。

她撑了一把破油纸伞来到安乐院，指尖冷得泛白，推开破旧的院门。

瞧见了一副热闹的场景。

大树下，干瘦犹如一具骷髅的小反派正被一群小太监狠狠踢打。

冰冷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衣裳，沾了满身泥污，骨瘦如柴的小身子像是截断的枯树枝，腐朽丧失了生机活力。

小反派瘫在地上一动不动，不哭不喊，满脸血污看不清原本的面貌。

一双黑洞洞凹陷的眼睛盯着虚空，像是凝望罪恶的恐怖深渊，深邃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瞧瞧，小兔崽子多狠。

可惜小白团子说反派气运庞大，这些微不足道的小炮灰弄不死他。

于是，鹿弱救了他。

她失望地把那些没用的小炮灰赶走。

脱了身上的太监服，给他盖上。

谁知道小反派醒来后却把她的太监服据为己有。

小崽子比她矮，穿着她长长的太监服总是黏在她的身边。

一着急跑起来准要摔倒。

“跑什么跑？刚才一个人偷溜出来不怕，怎的现在却害怕了？”鹿弱停下脚步，板着脸教训道。

只是她这张柔软无害的漂亮小脸再怎么凶也让人害怕不起来。

小晋子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冷冰冰空洞的身体里涌起一丝温暖，一点儿也不害怕。

小鹿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她把恶人打跑，送他衣服，给他吃香喷喷的白米饭和大鸡腿。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对他很坏，只有小鹿子喜欢他，对他好。

他也喜欢小鹿子。

这世上的人，他只喜欢她一人。

鹿弱看他摔在地上狼狈可怜还一副傻兮兮的模样，心里有些烦躁，对他伸出手，“起来。”

小晋子开心地拉住她的手爬起来，刚想开口说话，肚子里却先响起一阵清晰响亮的咕噜声。

小晋子苍白的小脸上升起一丝害羞的红晕，试图狡辩，“小……小鹿子，不是我……”

鹿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小反派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像现在这样就和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儿没什么两样。

她从衣袖里掏出两个油纸包，递了一个给他，“吃吧。”

她是一个大方的妖，只要他一直这么可爱，不变成残暴的大反派，她倒不介意养着他。

借着细碎光影，鹿弱瞧见小反派捧着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

油纸上躺着一个白米饭团和一只鸡腿。

小反派擦干净另一只小手，拿起鸡腿递到鹿弱面前，眼睛微亮地看着她，“小鹿子，你先吃，鸡腿很大，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双黑洞洞凹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欢喜光亮，不似以往般暗无天日深不可测。

鹿弱瞧着眼前的小反派，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好玩儿的主意。

“小晋子，做人要心怀善良，切不可残暴不仁，涂炭生灵哦。”她决定劝小反派从善。

大恶人变成大善人，任务完成后，天道可得多给她一些能量。

小晋子听不太懂她的话，黑洞洞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疑惑地仰头望她，“什么是心怀善良？”

这样的问题对于一个恶贯满盈的妖来说有些难。

鹿弱蹙起眉头，白软的小脸皱成一团，“大概就是……不滥杀无辜……”

小晋子其实还想问她什么是无辜？

他脑袋瓜子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白皙干净的脸庞。

他曾听人背后议论过小鹿子长了一副漂亮无辜的脸孔。

所以心怀善良……大概就是不能杀长得像小鹿子那样无辜的人？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嗓音稚嫩地答应道，“小鹿子说的我都会听。”

鹿弱对于乖巧听话的小反派非常满意，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乖，以后还给你带大鸡腿。”

小晋子感受到她亲密的动作，依赖亲昵地在她掌心轻轻地蹭，“小鹿子对我真好，我长大了也会对你好，给你买最好吃的食物，送你最华贵的衣裳。”

鹿弱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太监需要经历多少鲜血洗礼，需要跨越怎样的阶层才能送得起她最华贵的衣裳。

当然，此刻的小晋子也并不懂得这背后的艰辛意义。

他满心只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捧到小鹿子面前任她挑选，仿佛这世界微如尘埃，于他唾手可得。

两人各怀心思，安静地吃着眼前的食物。

没一会儿，石子小径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鹿弱五感敏锐，瞬间警惕起来，收起手上的油纸包，食指抵在嘴唇上，“嘘~”

小晋子也急忙藏起油纸包，小小的身子紧绷地缩在她身边，放轻了呼吸，本就苍白的脸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他害怕小鹿子被恶人抓住。

他曾见过一些鲜血淋漓的恐怖画面，小鹿子若是变成那个样子，他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