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妍眼圈一红，泪珠儿就顺着尖俏下巴一滴滴的淌落，烟青色前襟都晕染开深色，凉风吹皱她的裙裾，像是袅袅依依的柳丝般，任谁看了也想去搀扶一把。

装可怜，扮柔弱，顾景棠给她满分。

苏绯烟端正的站在一旁，柳叶眉低垂，秋眸湿润，凌乱的粉锦色花笼裙衬的她容色荼蘼，透出三分楚楚张扬的风韵，是受尽了委屈的样子。

论起搬弄是非的手段，比寻常妇人惯会撒娇嗔怪的手段高明得多，不怪乎便宜父亲纳她为妾室之后，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女人。

负了他曾经山盟海誓的发妻，顾景棠想到这里就阵阵寒心。

这一次她必会阻止苏绯烟坐上当家主母的位置。

顾如海脸色放柔和了些，惯有的包容宠溺，“妍妍，先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月妍抬起泪睫，眸中一片婆娑泪影，呡着唇，娇怯的不敢说话。

苏绯烟微瞟了顾景棠一眼，适时开口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顾如海听后，看顾景棠时脸有些暗，和对待顾月妍时慈爱耐心的态度形成鲜明反差，像是顾景棠才是庶女。

“妍妍说话是不对，可她已经诚心给你到过歉，你却还逼着她下跪，这就是你做嫡姐的不够大度，你说她对你不够尊重，昨晚秀儿去云锦院请她去看望你时，还在佛龛前为你抄经祈福。”

顾景棠心里明镜似的，便宜父亲日日在云锦院留宿，苏绯烟母女要讨他欢心，自然要把戏演诚心。

“棠棠，你娘去的早，父亲知道这些年你都念着她，苏姨娘和妍妍对你也真心实意，父亲希望你也别仗着身份在为难她们。”

顾景棠听若不闻，“父亲觉得妹妹是尊重我的，那也未必。”

她一本正色的望向秀儿，“去把妆台前的木盒子取来。”

秀儿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略一福身，小快步取来盒子。

少女端丽侧颜，映进顾元煜眼帘里，他来了兴趣，肆然的勾了勾唇，顾景棠前世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顾元琛看不懂情况有些担心了。

袖子里的手紧捏着，时刻准备着为棠棠出头。

她从容打开盒子，顾月妍一眼就看到红锦丝里的银叶子簪。

那片极薄的叶子明显有些变形。

她声色平静的重述了那晚的事。

顾月妍当场就愣住了，脸有些白，哭都哭不出来。

顾景棠继续说：“这支簪工艺精湛，叶片一旦弯折就不能恢复原样，翠玉坊只出了这一支，我想着妹妹娇婉，比我带着更美，就给了她。”

顾元琛急迫的横插话：“我可以证明，这支簪子还是我陪棠棠一道去翠玉坊买的。”

苏绯烟看懂了她的目的。

再去看顾如海的脸色已经微妙的转变了立场。

“妍妍，你姐姐说得可属实。”

“爹爹....”顾月妍这个时候裝委屈，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妹妹，你不喜欢这支簪，给姐姐说一声，只要我有的，都会给你，何必偷偷的摔了簪子，你这样做，姐姐心里难过。”

顾景棠过长的睫毛幽幽垂着，遮挡了眸底的情绪，脸上透出一丝叹息。

顾月妍知道，她以后在顾景棠面前连表面的姐妹情深也维持不了。

“妍妍，此事是你不对，景棠大度善良，你不喜欢才私自摔了簪子，让旁人看了去，猜忌你们姐妹两闹矛盾，白白影响了感情，我原是不知情况，你确实该跪下来求景棠原谅。”

说话的人是苏绯烟。

顾月妍当真梨花带雨的哭跪到顾景棠脚边，言语里充满自责：“姐姐，月妍打小就不喜欢叶子，是我不对，那晚不该暗地里扔掉簪子，月妍是本是尊重姐姐的。”

顾景棠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行了，是我不记得妹妹原先是不喜欢叶子的，你既并非是因为我才摔了簪子，又跪下来真心实意的道了歉，可不能因为这件小事，破坏了我们姐妹两的感情，我不计较妹妹行事不稳妥，就看父亲怎么说。”

顾月妍是不甘心的，这样反倒顾景棠是大度谦让了。

她不敢求顾如海，柔弱的望了苏绯烟一眼。

苏绯烟心里也是气她，表面上却要毕恭毕敬的态度道：“家主，是妾身管教不当，你若要罚她请连妾身一并惩治。”

她转面吩咐侍婢：“珠莹，小厨房里还炖着冰糖雪梨汤，你再放几颗血枸杞，半个时辰后，就盛给家主。”

顾如海一到初夏夜里就犯咳，苏绯烟就常在厨房里煴着冰糖雪梨，他十几年来是吃惯的，凝视了粉芍药般的苏绯烟一眼，目色变软，缓缓道：“妍妍在这种小事上犯错，可见你平时疏于管教她，回去罚她抄写几卷清心经，过会儿送到书房来。”

顾景棠心平无波，她猜到顾如海会对他们母女两格外开恩，苏绯烟虽然名义上是父亲的妾室，事实顾如海是十分依赖她的，前世在苏绯烟母女侵吞顾府前，他们相处的像平民百姓夫妻，有时也会拌拌嘴，小打小闹。

若不是祖母阻挠，父亲早把后宅的财权交到了她手里，平心而论，父亲待苏绯烟是不亏的，可她最后却勾着外面的野男人，把野心伸到顾府，活活气死顾如海。

当年他纳苏绯烟为妾，辜负了母亲，病死前都没等来他最后一眼。

最后落得颜面尽失，不得善终的下场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自己想要离间他们的感情要从长处下手。

此事作罢。

苏绯烟母女与她的梁子是结定了。

众人如流水般退出清欢院。

顾元琛有心留下来也被她打发走了。

房间角落，她与那人四目相对。

冷淡如初：“他们都走了，你还赖在这里作甚。”

秀儿对他两的关系不可说，识趣的退到外面。

“棠棠是在对三哥哥下逐客令。”他从圈椅上起来，步步逼近她。

内勾外翻的丹凤眼里深晦如海，让她感到压迫。

忽的，她眼前一暗，被他迫在博古架后的墙角边。

顾景棠心里砰砰乱跳，她眼尾晕开一抹绯红，眸中透出迷茫，记得这个时候的顾元煜还高冷的撩不动，不会对她做出这种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