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厂仓库。

“这些东西你拿去也卖不掉……厂里供销员可是到处跑遍了，也卖不去出。”

管仓库的是一个老头。

他得知张国栋是拿来拿货抵债的，便叹了一口气。

六十年代开始的大搞工业化生产后，全社会的生产力爆发后，在1986年左右开始形成大量的工业商品，导致大量东西卖不出去。

全社会一度开始讨论如何解决商品积压问题，各种专家在报刊杂志上献计献策。也在这个阶段，原本香喷喷企业工人们开始有了危机，直到1993年还形成了第一波下岗潮。

“你真要拿，不如拿那些工业酒精，这东西运气好还能卖出去。”

管仓库的王大爷指着仓库里一个角落里，一箱箱瓶装的工业酒精说道。

相比工业产品的过剩，生活物资供应短缺。

酒是稀缺品需要凭票买。不少不法之徒就拿低价的工业酒精勾兑做假酒，因此在工业酒精在黑市里还很有销路。

喝了假酒双目失明，甚至一命呜呼。

张国栋当然不会去做假酒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万一被牵连到那就麻烦了。他放弃了工业酒精，目光扫了一圈仓库，发现仓库里最多的是一袋袋白色的粉末。

这些粉末俗称烧碱，可以制作肥皂。

张国栋一看到这些烧碱，他眼睛微微一亮。在给老妈洗脚的时候，他记得自己用的是一块黄色的粗糙肥皂。那肥皂洗涤效果不好，而且带着浓重的肥皂臭味，还容易伤皮肤。

虽然这种肥皂不好。

可却是大部分人无奈的选择，因为在八十年代还没有开始流行香皂，更不用说洗发液，沐浴露都没有。

张国栋记忆中，直到八八年引入外资之后，才有大量丰富的洗护类产品涌入市场。

而此时的八六年。

洗护市场是一片蓝海，只要有生产，就会有人买。

张国栋琢磨着这是一个机会，他便对看仓库的王大爷说道：“我打算要这些烧碱。”

“这烧碱你拿来做什么？”王大爷微微一愣，厂里的销售状况他管仓库的最了解了。厂子里最没人要的就是那些生产出来烧碱，那些供销员跑遍了全国各地都卖不出去一箱。

“我要把它变成钱。”

张国栋笑着回答了一句废话，没有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在没有把事情做成前，他不喜欢暴露自己真实的意图。

所谓闷声发大财。

喜欢还没干就到处说的人，常常不容易成事。

“哈哈，你小子别吹牛！要你真能把这些烧碱卖出去，那你就是我们厂的救命恩人！我以后管你叫大爷！”

王大爷却大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极为好笑的笑话。

张国栋嘿嘿一笑，也没有争执，转头去了财务科确认了抵债的货物，然后决定先拿着五十块的补偿款，去看老娘先看个病。

可他急急忙忙走出工厂大门的时候，遇到三个骑着自行车的人把他给拦住了。

张国栋一见状况不对，以为对方要抢劫，正想喊人。可再看对方三人的模样又不像，因为对方为首的年轻人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录音机。

在八十年代收音机可是时髦的东西，需要电器票才能搞到。有这个东西的人都不是啥穷人，自然不会来抢劫了。

他便狐疑地看着三个人问了一句：“你们是？”

“张国栋你脑袋了坏了？我都不认识了？我胡民啊！”三个人中领头的年轻人说道。

领头的年轻人理着一个爆炸头，带着一副蛤蟆镜，穿着喇叭裤，这打扮是八十年代最炫酷的时尚造型，直到21世纪后的杀马特造型，才有与之一拼高下的地位。

胡民？

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国栋记忆也缓缓浮现。

在老家村子里的确有一个人叫做胡民，他是村长的小儿子，从小就变着法的欺负张国栋。

他还有两个跟班，一个叫做孟红星，一个叫做王耀斌。

在父亲在的时候。

这三个家伙经常叫张国栋请客吃饭，可这三个人就没一次请过张国栋。

后来父亲意外身亡。

张国栋便觉得这三个人是好朋友，便让他们一起去厂里讨要父亲的赔偿款。可是第二天到了厂门口，这三人就没来。保卫还像是提前知道他要来讨钱一样，不让进厂子。

“嗨，国栋，你爸赔了多少钱？今天要不请我们吃东西吧！”

胡民一脸热情地问着张国栋。

狗改不了吃屎。

连自己老爹死了都没来过一趟，拿了抚恤金就来蹭吃蹭喝。

张国栋自然不会答应。

他原本想回一句关你屁事，可一看到胡民胯下那一辆自行车上，又觉得不能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因为等一下带着老娘去看病，正需要一辆自行车。

而且自己要做生意，买点原材料，卖点货啥的也真的需要一辆自行车。

张国栋正在这么想的时候。

胡民则问对张国栋道：“拿了一千多对吧？你爸是四级工龄，按照20个工月工龄赔偿，再加上抚恤金就得一千开外——你小子发了！”

胡民算得很细，也算得很高兴。两个跟班王耀斌，孟红星也一脸高兴，就好像是他们拿了钱一样。

“嘿，都是兄弟。请我们吃一顿庆祝一下呗！”

胡民三人笑哈哈地搂着张国栋的肩膀。

如果是以前的张国栋可能还会上当，但是经历商场风雨穿越而来的张国栋，他怎么可能还会被这几个毛头小孩骗？

他微微一笑，假装答应三人，说道：“涮羊肉怎么样？一人二斤羊肉！”

话音落下。

胡民，王耀斌，孟红星都是眼睛一亮。

1986年普通人吃一顿猪肉都跟过年一样，而羊肉比猪肉还要贵一倍左右。

吃羊肉？

那想都不敢想！

胡民三人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又有一些疑惑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涮羊肉？”

“我骗过你们吗？”

张国栋一脸肯定。

胡民，王耀斌，孟红星一琢磨便都相信了，因为张国栋的确是是个老实人得有一些离谱的人。

“果然是兄弟！那走呗！”

胡民便笑着说道。

“等等，胡民你那个自行车借我一下呗。”

可就就在要去涮羊肉的节骨眼上，张国栋提了个要求。

“你借自行车干嘛？”

胡民一听不乐意了，八十年代的一辆自行车要两三百块，那是许多人一年的收入。尤其是胡民那辆是永久牌的，可是个牌子货要三百五十多块！

那可是相当于后来宝马里的X7,奔驰里的S级。

胡民自己得舍不得骑。

“都是兄弟，这都不愿意借？我还请你们吃羊肉呢！”

张国栋故意一翻脸，他假装不乐意。

胡民顿时面色尴尬地说道：“不是，你要啥自行车干啥？咱们不都是去吃羊肉吗？”

“光吃肉行吗？我要去供销社买酒！”

张国栋一脸义正言辞。

“买酒？！”

胡民，王耀斌，孟红星三个人一听，面色都是一震。作为八十年代短缺经济下的青年，能过过上喝酒吃肉的日子，那便是天堂。

三个人眼睛都亮了。

这张国栋太讲究了！

“胡民，人家去买酒，你还不借。真不够意思了！”

王耀斌在边上摇了摇头，他有一点看不过去了。

孟红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嗨，原来是买酒啊！讲究！这怎么能不借呢？借！”

胡民也一脸兄弟情义的热血模样，他脸上有一些微红，这一顿又是酒又是羊肉都能买半辆自行车了。

是自己格局小了！

于是胡民立马把车子给了张国栋。

张国栋骑上车就飞快地走了，他一边骑车，一边和三个人说道：“我去买酒，你们先去羊肉馆子占着位置，去晚了，可没位置！”

可实际张国栋是骑着自行车送老娘去县城医院看病，根本不是去买酒。胡民，王耀斌，孟红星三个人却信以为真，三个人两辆车就先去了羊肉馆子。

到了地方，他们也不等张国栋，一人先要了三斤羊肉，就开始使劲地造。等到三斤羊肉吃完的时候，三个人发现张国栋还没回来，才发现有一点不对劲了。

“你说张国栋怎么还不来？买酒要那么久？”

半个小时候后。

孟红星一脸疑惑地问道。

“这小子不会骗我们吧？”

胡民这才警惕了起来。

三人立马起身想溜，可还没走几步。

店小二便拿着片羊肉的刀子，堵在了门口。他这样遇到吃白食可多了去了。

胡民，王耀斌，孟红星三个人一见不对，立马又回到座位没事便顺便喝起锅里的羊汤，等着张国栋回来。

可等到三个人把一锅羊汤都喝光。

店门外的窗户外，一轮圆月挂在了半空中，店里的伙计叫来了派出所的人说有人吃白食。

张国栋还是没出现。

胡民，王耀斌，孟红星这三个人才放弃了最后的希望，恍然大悟。

“妈的，这小子真把咱们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