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凡骑在清九背上，举目远眺，依稀看见了前方常年不冻的河流——极北绝地三绝之一的龙涎河，便询问身前老者道：“师父，前方便是龙涎河了，咱们找地方歇个脚，过了今晚再动身吧？”

已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老者听罢，手持白玉以些许相力催动，白玉亮起一瞬，便立刻熄灭了。

只是一瞬，动用了细微到不可察觉的相力而已，他依旧痛苦得整个人蜷缩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不已。

幸亏李云凡眼尖，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光点指示的方位，正是龙涎河对岸的上游。

李云凡一手拍着师父后背，一手抚摸喘息不止的清九，担忧道：“师父，看来需要过河，今日夜深了，又连续赶了数日的路，咱们还是先休息吧，清姨肯定也累了。”

而他真正担心的，还不止这个。

十年来师父为了心中执念，不是没尝试过带他们跨过龙涎河，去往更北方地界寻找，可都失败了。

因为这龙涎河看似水流平缓，却暗藏危机，水中有数不胜数的妖兽栖居其中，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凶险万分。

最重要的是，三人中最顶尖的战力，身为山泽大妖的黄粱梦狐清九，只要靠近这处地界，便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战力莫名削弱。

李云凡曾经询问过清姨原因，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只说靠近此处便有些心悸，无大碍。

听着清姨急促的呼吸和四下张望的慌张神色，哪里像是无大碍的样子。

还是先休整一晚，到了明天，再好好想想办法如何渡河吧。

李云凡揉了揉脑袋，心中想道。

他师父点了点头，言语间尽显疲态，十分虚弱：“咳咳……呼，也罢，十年都过来了，老夫也不急于这一时。清九，寻一处安全地方歇脚吧。”

清九与以往靠近龙涎河的反应一般无二，身体微微颤抖着，神情紧张，加上赶了许久的路，十分疲惫，便只是轻轻叫唤了一声，以示赞同，并未以神魄传音与李云凡两人对话。

很快，几人便寻到了一处植被繁茂的狭窄洞穴。

李云凡跳下狐背，用手扒开遮挡的植物。刚一露出洞口，便有一股淡淡的腥味袭来。

他观察了一番，心中有了猜测：“像是个熊巢。”

随后从背上抽出一支木箭，在地上拔了些随处可见的冬凌草，将其包裹在箭头，又掏出两块暗红色的燧石，对撞几次后，成功将箭头点燃。

他立马将箭矢搭上木弓，一拉、一松，燃着火焰的箭矢嗖地飞入洞中，钉在墙上。

借助火苗，他隐约看见一只酣睡的壮硕白熊。

果然是个熊巢，不知是妖兽还是寻常野兽，保险起见，还是由清姨出马吧。

他转头看向清九，以拇指指了指洞内：“清姨，拜托了。”

清九紫眸一闪，四周缓缓腾起白雾，显然是施展了黄粱梦狐的天赋术法，黄粱幻境。

李云凡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待白雾逐渐浓郁，这才从一人宽的小洞挤入其中。

进入后，内里空间在火焰微光下一览无余，他有些惊讶：“呼，里面还挺大。”

即便已有一只白熊，还留有较大空间，足够他们几人休息了。

他将背上师父给的木剑持在手中，言语道：“打扰了，我们暂借此地休息，过了今晚就走。”

然后缓缓靠近白熊，先是以木剑拍了拍熊背，见白熊没反应，又重重刺了刺，随后大声叫喊了几声。

确认其因为清姨的幻境睡死过去后，冲树洞外面的师父及清姨竖起了大拇指：“没问题了，进来吧。”

李云凡从头至尾，没有丝毫的恐惧。

一是类似这样的借宿，十几年来没少干过，早已习惯。

二是出于对清姨幻境的信任。有身为山泽大妖的清姨在，白熊真要苏醒过来，倒有好戏看了，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李云凡笑着拍了拍酣睡的白熊：“大白熊，得亏你没醒啊，逃过一劫，你就偷着乐吧！”

老者和撤去妖身缩小后的清九先后进入洞穴。

才刚进洞穴，便忍不住吐槽道：“啧，咳咳……怎么洞内依旧这般寒冷！”

说完便一屁股坐倒在地。这一路上间歇性的使用相力，导致体内相力与神力冲突愈发严重，他已是强弩之末。

老者以右手划过腰间的剑玉，手中凭空出现了些许干粮，及两条厚重被褥，还有一个散发微光的夜明珠。

他将夜明珠放置好，又将一条被褥和干粮交给李云凡，叮嘱道：“肚子若是饿了，便自行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老夫先休息了。”

李云凡点了点头，接过被子和干粮，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还边轻声说道：“吾物隔得（我不觉得）冷啊，还贵的（觉得）有点热。”

白狐清九幻化成妇人模样，笑着说道：“傻小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怕冷啊？济雪李氏不惧风雪、盛产美人，此事在当年可是天下闻名。”

毕竟，出了个人见人怜的绝美女子李念心，高居美人风评榜前三的位置。

后来的家主继承人李清秋，也就是李云凡的父亲，亦是出了名的风度翩翩美男子。

便是那年岁已高的前国师李玄，听说在世时同样丰神俊朗，不见老态。

一人绝美倒也罢了，整个家族，皆是美人，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

李念心被称为祸国殃民的妖女，也有这部分原因。

清九调侃道：“云凡你啊，倒是完美的继承了李氏所有的优点。”

李云凡被清姨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递出干粮欲与她分享：“嘿嘿~清姨，你吃嘛？”

清姨指了指白熊，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下了。”

李云凡朝白熊看去，只见陷入幻境之中的白熊，与之前踏入酒馆的三人如出一辙，身上有淡淡紫气氤氲，呈丝线模样飘向清九。

黄粱梦狐，以生灵之欲念为食，今日接连吃了四份“大餐”，清姨显然是饱极了。

他心中了然，便三下五除二将手中干粮全部吃了。

清九走上前，刮了刮他的鼻子，温柔道：“吃完就赶紧睡吧，不知明日还有多久的路程呢。”

“好的，清姨。”李云凡立刻躺下，盖好了被子，准备入睡。

清姨真温柔，如果他有母亲的话，应该就是这般模样的吧。

他闭上眼睛，心中思绪不断。

他年幼时性格顽劣，师父亦是如同孩子般的固执，两人经常争吵不休。

可十几年来，他却从未与清姨有过争执，一次都未曾有过。

有时他会想，如果清姨不在，只剩师父与他相依为命的话，两人会不会整日黑着个脸，从早吵到晚。

不不不，说不定师父早就一气之下，将他丢去喂妖了，他哪里还活得到今天。

想到这里，李云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之后，便随着这些思绪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清九在李云凡身边坐着，就那么看着笑意盎然的少年直到入睡。

她亦面露笑容，替李云凡盖了盖被子，亲了亲他的额头，随后撤去妇人样貌，以九尾狐模样维持幻境。

然后纵身一跃，来到老者枕边，蜷身入睡。

白熊洞穴外，一座紫气缭绕的酒馆伴着风铃声缓缓浮现，酒馆上空还有巨大狐妖头颅虚影匍匐其上。

透过窗户看去，里面门庭若市、高朋满座、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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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要丢下我！”李云凡哭喊道。

“你父母呢？你家族呢？他们且不管你，老夫凭何管你？”老者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清姨！”李云凡扭头一看，正是狐妖清九幻化而成的紫衫妇人，赶忙朝其跑去。

“李云凡，我是大妖，你是人，你别跟着我了。”清九说罢，与其师父一样，转头便走。

“清姨，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云凡哪里没有做好？清姨，你别不要我啊！”李云凡哭着追上妇人，拉住其衣角。

“别跟过来，不然吃了你！”妇人突然转头，露出的却是面目狰狞、一嘴獠牙的狐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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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李云凡于梦中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脸上汗水夹杂着泪水，晶莹剔透。

还好只是梦！他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脑中突然响起清姨焦急的神魄传音：“云凡，云凡快醒过来！”

他顿时一惊，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熊仓洞口已然被撕裂开来，一只巨大的、比清姨妖化后的身躯大上两倍不止的白色狐妖，摇摆着两条狐尾，正一口一口撕咬着那只冬眠的白熊，吃它的肉。

在它脚下，正是已然妖化的狐妖清九，此刻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紫眸朝着李云凡不停闪烁着：“快……快逃！”

那咀嚼着生肉的狐妖发现李云凡醒了，头颅低垂而下，嘴间还夹杂着碎肉，卷起一阵血腥恶臭，靠近李云凡。

“逃？身为食物，你想逃去哪里？”巨大的狐妖亦紫眸闪烁，有男性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自李云凡脑中响起。

近在咫尺的庞大狐妖张嘴喘息着，热浪伴随着血腥袭来。

“唔……”李云凡惊恐地盯着那张大嘴，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恶心，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