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先生徐徐抬起头，不急不缓地道：“你夜晚前来，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消息。”

“说不上重要，我只是感到很奇怪。不久前，千牛卫托我找两个人。”

卫先生把茶杯放下，摇着头道：“现在想喝杯好茶挺不容易的。找人？千牛卫只负责宫中的治安，跑到大街上找人是有点奇怪。”

“千牛卫与我合作了一段日子，他们一般只向我打听那些官宦人家的情况，平常结交些什么人，这次却让我去找一个妓女。”

卫先生哈哈一笑：“千牛卫也难免有好色之徒嘛！”

“如果千牛卫只是找一个妓女，我也不会巴巴地跑来打扰卫先生。”徐志压低了声音，“他们还要打听来大人府上管家来喜老婆的情况……”

卫先生一愣，从高背椅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

千牛卫为什么要打听来俊臣管家老婆的情况，这有点不可思议？莫非……

卫先生向徐志叮嘱道：“你回去吧，就按照他们说的去办。千牛卫的动向就在你的身上，你小心行事。”

“明白了，卫先生。”徐志一拱手告辞。

望着徐志的背影，卫先生脸色忽晴忽暗……

来府，来俊臣的府邸，坐落在神都最繁华的东街上。不仅府邸广阔，气象万千，而且府邸硕大牌匾上的金字，是武则天御笔亲题的，代表着无上的荣誉。来俊臣近几年日益受宠，特别是武则天称帝后，其风头已盖过他的“前辈”周兴。受封太仆卿，相当于副宰相，官职犹在周兴之上。

半夜时分，一辆黑蓬马车驶入来府，直至前花厅停下，卫先生一个箭步从马车跳下，显得非常急迫。

“来大人现在何处？”卫先生向旁边的一个家丁道。

“在三夫人那里。”家丁回答。

卫先生也不用人引路，只接过一盏灯笼快步走去。

到了后花园的一处阁楼，烛火已熄，门也关闭。

卫先生不管不顾地擂着门，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沉闷……

“哪个王八蛋！不要命了！不知道老子正办事吗！”阁楼上传来一阵怒吼。

“来兄，是我。”卫先生沉声道。

阁楼上燃起了烛火，接着是“蹬蹬蹬”急切下楼的声音……

门开了，来俊臣赤着足，套着外衫，脸上找不到丝毫不豫之色，反而洋溢着一丝微笑。

“是卫老弟啊！”来俊臣让过一边，请卫先生进来。

卫先生朝楼梯口望了一眼，来俊臣马上明白他的意思，来俊臣朝上面呼道：“曼殊，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上面“嘤咛”了一声，来俊臣小声道：“卫老弟夤夜亲来，有什么紧急的事？”

来俊臣未发迹之前，本是个乡间无赖，靠坑蒙拐骗为生，直到一日因犯奸盗罪被捕入狱。来俊臣别的本事没有，但口才极佳，而且善于捕风捉影，无中生有。为保命先是诬告里正，继而是县令，凡是得罪过他的人，无论是谁一概告下。

当时的刺史王续十分痛恨来俊臣的行径，要杀了他以一警百。恰在这时，武则天在长安制铜匦，开设告密制度。

王续手下有个书吏卫遂忠，在王续手下一直郁郁不得志，他见来俊臣是个狠毒的人物，便暗中与他筹谋，伪造了王续阴结谋反的证据，以来俊臣的名义将举报信投入铜匦中。

武则天看到了这封举报信，顿时大怒，当时她摄政遭到了很多朝臣的反对，为了自己的政治利益，也不加查证，把王续给杀了。

来俊臣告密有功，武则天不仅亲自接见，认为他很忠心，任命他为侍御史。并让来俊臣继续观察朝臣动向，有谁对她统治不满，来俊臣就是她的屠刀。

来俊臣顷刻之间飞黄腾达，也没忘了卫遂忠的恩情，引为知己和智囊。但凡有龌龊勾当，必与卫遂忠商议。

就像卫遂忠半夜三更来打扰他，来俊臣也一点不恼，他知道没有卫遂忠的辅助，他不可能有今日的耀武扬威。

卫遂忠摇摇头，“算不上紧急的事，打扰来兄的好事了。”

“哪里，哪里！”来俊臣干笑两声，“卫老弟什么时候来，我都必定如曹孟德迎接许攸。”

卫遂忠一瞧来俊臣果然没有穿鞋子就下来了，不禁有些许感动，“可惜许攸终不得好死……”

“说错了，说错了，你瞧我还是书读得少，不比卫老弟学富五车。来，快坐！”来俊臣亲自把椅子搬过来。

“刚才徐志报告了一个消息……”

“哪个徐志？”来俊臣一皱眉头。

“就是神都那个消息王。”

“是他！”来俊臣点点头，“还多亏卫老弟把这小子拉过来，我们告下的那些逆贼，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得靠他。”

“他还替千牛卫办事。这种人如那墙头草，可以利用，绝不可信任。”

“有理，有理！”来俊臣又猝然叹口气，“我一直想在千牛卫中收买几个人，以便观察陛下的一些情形，但卫老弟一直不同意我这么做……”

“来兄，千牛卫是陛下杀人的刀，如果这把雪亮的刀上有几个污点，一旦被陛下察觉，那么后果……”卫遂忠一顿，“陛下的心机非我等能揣度啊！”

“我明白了！只是最近周兴那老小子，干什么事都在我们前头，听说这几日陛下一直召见周兴，我担心……”

“周兴我倒不虑，这个人不过是个草包角色，毫无深谋远虑之辈。我担心的是，陛下的统治一旦稳妥了，不需要告密制度之后，会把我们……”

来俊臣听得一呆，是啊，飞鸟尽，良弓藏。

“那我们就不让陛下的统治稳妥下来！”来俊臣咬着牙道，“你刚才说徐志带来了什么消息？”

“别的没什么，千牛卫找他打探来喜老婆。”

“来喜老婆？”来俊臣一愣，“一个从乡下出来的黄脸婆，无才无德的，打探她干什么？”

“我也正为此奇怪呢？”卫遂忠正色道，“来兄，你实话说，她没有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