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场南侧的棚户区内，张波把摩托车停好之后，就跟在沈顾身边，向着养猪场那边摸了过去。

“小哥，买孩子吗？是个女孩，今年十二了！给钱就领走！”

两人刚拐过一条巷子，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就拦在沈顾前面，领着一个脸上脏兮兮，让人难以区分性别的孩子：“您就当行行好，把孩子带回家里吧，别管是当个玩儿物，还是当个使唤，给口饭吃就行！”

“不需要。”沈顾绕过两人，迈步要走。

“小哥，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能吃起饭的本地人吧？求求你了，给孩子一条生路吧！娃儿她爹三天前累死在了煤矿，家里就剩下了我们娘俩，因为我们是黑户，矿上一分赔偿没给，我实在是养不活她，您要是觉得她不值钱，给我点粮食也行！”妇女推了女孩一下：“求求叔叔，快点！”

女孩怯生生的看着沈顾：“哥哥，求你把我买走吧。”

沈顾看了看面露菜色的女孩，又跟妇人对视了一眼：“这是你亲闺女？”

“现在这世道，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如果不是亲闺女，谁能带着一个累赘在身边啊！”妇女连连点头：“我本想着把她卖到窑子里，起码不至于饿死，但是到了门口，又舍不得了……”

沈顾掏出钱包，抽出几十块零钱递了过去：“这孩子我买不了，这些钱你拿着，先带她吃口饱饭吧。”

“谢谢，谢谢！”

妇女接过一把零钱连连鞠躬，再抬头的时候，沈顾已经消失在了巷口。

棚户区的地形并不复杂，加之建筑低矮，沈顾可以清晰的看见远处养猪场的院墙，走路的时候发现张波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侧目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张波被沈顾吓了一跳，开口解释道：“你昨天晚上对付那些买药的人，还有刚刚收拾马彪的时候，下手都挺狠的！我觉得你应该心肠挺硬，没想到你能掏钱给两个叫花子！”

“跟人拼命，是因为我知道这世道是什么样的。”沈顾忽然想起了毕鸿禧对他的教诲：“怜悯叫花子，是因为我还没忘了自己是个人。”

两人很快穿过棚户区，赶到了养猪场墙外，沈顾助跑几步，攀上墙头向院子里看了一眼。

面前的养猪场因为被征占，早已人去屋空，在院子最右侧，有着一排红砖房，左边则是一大堆的残垣断壁，作为房顶的彩钢瓦早已经被拆走了。

确认视线里没人，沈顾动作麻利的爬上了墙头，对张波招手：“上来！”

张波看着三米高的院墙，一脸纠结：“我上不去啊！”

沈顾无语的把腿伸了下去：“抓住我的腿！”

两人翻过墙头，张波跟在沈顾身后摸到了废墟那边，开始借助墙体向院内移动。

沈顾的军刺已经在昨晚的打斗当中丢失了，身上的武器只有一把菜刀，张波手里则攥着一个大号的螺丝刀子。

“嗡嗡！”

两人刚走出十几米，小伍驾驶的那台私家车就开进了院内，向着右侧的厂房开了过去，沈顾见状，顿时按着张波蹲在了墙后。

……

小伍将车停在红砖房和院墙之间的开阔地，跟疤脸同时下车，走进了最边缘一个用破棉被当门帘的房间内。

此时屋里一共有三个男子，年纪都在三十岁上下。

正中那个剃着寸头，身材魁梧的国字脸汉子，就是被华人大区、远东大区和关东自治区联合通缉，被称为华北五大匪之一的刘呈赞。

疤脸进门后，对屋内的刘呈赞点了下头：“赞哥，我们回来了！”

“嗯。”刘呈赞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眯眼看向了他：“我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去拿药，加西亚和桂生都受伤了？”

“我们取药的时候，确实遇见了一点情况。”疤脸讪讪的解释道：“可能是因为咱们这边给的钱太多了，所以药贩子起了歹心，想跟我们玩黑吃黑，不过你放心，我们把尾巴都处理干净了，药贩子**掉以后，尸体沉了浑江。”

“六个人去买药，在带着枪的情况下居然也能伤了两个，你们的手艺太潮了。”刘呈赞目光中不掩轻蔑：“加西亚和桂生呢？”

小伍插嘴道：“他们负了伤，留下也是累赘，我已经安排他们提前离开府城了，只是他们的那份钱……”

刘呈赞面无表情：“放心，我刘呈赞从来不克扣别人用命换的钱，他们既然是为了办事出的问题，这钱就不会少，等咱们交票（放人）之后，从肚白（交赎金的人）手里把钱拿到，他们的分红如数给。”

“赞哥，难怪你在道上名气响亮！办事确实有大哥样！”疤脸呲牙一乐：“咱们今天的行动还继续吗？”

“大伟和米尔恩做花舌（送信人），已经去肚白家里递消息了，咱们晚上七点交易，到时候我们三个去收钱，你们几个在外围上托（掩护作案），拿到钱以后，大家直接离开府城，办事之前，记得把麻醉剂给红票灌下去，再把止痛药和肾上腺素给兄弟们分了。”刘呈赞语罢，摆手道：“没你们事了，瞭水（巡逻）去吧！”

“好嘞！”疤脸和小伍答应一声，同时退出了门外。

两人离开后，刘呈赞身边的一名男子面露不屑：“这次找的这批人，全是空码（外行），比咱们自己那些兄弟差远了。”

“这伙人里，只有加西亚和米尔恩那两个当过兵的黑人勉强能用，其余人都是种地的，敢开枪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们能有什么魄力啊？”刘呈赞不置可否：“关东毕竟不是华区的行省，让太多兄弟跨境来这边，冒的风险太大了，我这趟过来不为求财，只是为了还老朋友一个人情，等到交票的时候，咱们把肚白干死，直接就撤！”

……

与此同时，沈顾已经带着张波绕到了废墟另外一侧，等小伍和疤脸走进隔壁屋内之后，他看了一眼停在平房另外一侧的车辆，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

现场一共有四台车，除了刚刚进院的一台私家车之外，还有两台面包车和一台跑车，如此估算，院内的人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张波看见院里停着那么多车，也是额头冒汗：“沈哥，这情况不对啊，他们有这么多车，人数肯定少不了，要不咱俩还是跑吧！”

“不能跑！”沈顾紧握了一下手里的菜刀，语气沉稳道：“这些买药的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准备好了交通工具，在手里有枪的情况下，还买了肾上腺素这种提高兴奋度和降疲劳的药物，说明他们肯定是一伙悍匪，出现在府城，绝对不单单是为了抢你们的药，而是有大案要办，这种队伍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没影！到时候咱们再想找人，就完全没机会了！”

“悍匪？”张波听见这俩字，感觉裤兜子都冒汗了：“比马彪还猛吗？”

“马彪跟这种人比，就是个孩子！”沈顾确认四下无人，开始贴着墙根向平房那边移动。

张波见状，也很快跟了上去，并不是因为他胆大，而是在头脑空白的情况下，他如果离开沈顾，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啥。

两人很快贴着墙根绕到了平房后侧，开始沿着不到半米宽的缝隙缓慢移动。

疤脸和小伍所处的房间，之前是养猪的，墙壁上有着“十”字形的透气孔，沈顾刚一靠近，小伍的声音便在房间内传了出来：“有火吗？给我用用！”

沈顾听见小伍的声音，就已经判断出他是昨晚喊话的枪手，然后缓慢起身向里面看了一眼。

屋内的环境十分简陋，小伍和疤脸正站在一起抽烟，在墙角的位置，还坐着一个双手反绑，被蒙住眼睛的女人。

张波等沈顾蹲下身体之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沈哥，咋样啊？”

沈顾调整了一下呼吸：“这些人，是绑红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