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沐拉着白若进屋，迅速把门锁紧，又把所有的窗子关闭、上锁、拉上窗帘。

他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一只手紧紧按在胸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虚弱得令人心疼。

白若急道：“木头，你要干什么？”

程沐转头看着白若，用手语说：他能听到。

“谁？那个老头儿吗？”

程沐点头。

白若对小机机命令道：“开启密谈模式。”

“收到，主银。”

手机发出“嗡”得一声，空气犹如涟漪般微微波动，随后立刻恢复平静。

小机机说：“密谈模式建构完毕。”

白若连忙问程沐：“到底怎么回事？”

程沐扶着白若的肩膀说：“没时间解释了，夫人您快走。”

“我走去哪？远走高飞吗？那你怎么办？”

程沐没回答。

白若叹了一口气，郭玮嘉的人能通过程沐找到这里，是她始料未及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这就是命吧。

她对程沐笑笑，轻松道：“回去就回去，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郭玮嘉不肯放过我，那就遂了他的意好了。”

程沐眉间掠过焦急之色，还想说什么，忽然身体一晃，一口鲜血涌出唇畔。

“木头！木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白若连忙扶住他，把他平放在床上，只见他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浑身大汗淋漓，按在胸口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副痛楚彻骨的样子。

“这里有什么？让我看看！”

白若将程沐的手拿开，解开衬衫扣子，一个紫得发黑的掌印映入眼帘。

那掌印靠近心脏的位置，边缘布满血管一样的纹理，随着起伏不定的呼吸，纹理以缓慢的速度向外浸润、蔓延。

白若忽然明白，为什么刚才离开时，老人和六人组并未阻拦他们。

因为他留了后手。

她更明白到，如果不尽早给老人一个肯定的答复，这行进性的伤势，一定会为程沐带来某种可怕的后果。

“明知道那个糟老头子玩儿阴招，你还让我走！果然是块木头！”

这种被拿捏的感觉、以及程沐的伤势，都让白若出离愤怒，即使她刚才就决定了要回到郭家。

程沐想说什么，可张口又吐了一口血。

担忧立刻吞噬了白若所有的愤怒，她手足无措地擦拭着那些鲜血，对小机机吼道：“这特么怎么回事！我要怎么救他！三分钟内我要拿到方案！不然别怪我把你变回零件！”

“主银，程沐受的伤来自武道领域，这种玄学的东西，貌似已经超出我的秒懂范围了。”

白若很无语，在二十九世纪，科技高度发达，而无法用科学测量和解释的玄学、灵气、奇迹……也逐渐销声匿迹。

虽然小机机的回答很欠揍，但的确是事实。

吐过血后，程沐呼吸似乎顺畅了一些，他转头看着白若，虚弱道：“夫……人……”

白若骂道：“糟老头子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倚老卖老坏得很！木头，下次再遇到他，你动起手来千万别有什么顾虑，不是你不尊老爱幼，而是因为坏人都变老了，所以教训这种人也是应有之义！”

程沐黯然道：“下次……我也……打不过他。”

“为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

程沐：“他是……我爷爷。”

白若一愣，尴尬道：“哦，那没事了。”

一切问题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既然是爷爷，应该不会对亲孙子赶尽杀绝吧。

白若的担心总算少了一些。

但程沐的状况却越来越严重，他好像能感受到老人和六人组的存在一般，时而昏睡、时而惊醒，口中反反复复说着“夫人快走。”

白若启动了趴在窗棂上的飞虫型无人机，探查后，发现他们果然没有离开，而是以公寓楼为圆心，各自占据着有利位置。

她关闭密谈模式，起身推开窗子，冷声说道：“据说您能听到我说话。”

某座楼宇顶层的暗影中，老人愣了一下，凝目看向白若所在的方位。

白若开门见山道：“明天，我会回到郭家。但我家小狼狗今晚不舒服，请你们立刻离开，也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打扰他。把我惹急了，我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话音刚落，七枚无尾箭倏然划破长空，贴着众人的身体射在地上！

六人组惊骇莫名，只有老人并指捏住了飞行状态下的箭柄。

他愣怔片刻，失笑摇头，发出了撤离的呼哨。

“主银，他们都走了。”小机机报告道。

白若“嗯”了一声。看着程沐的眉头逐渐舒展开，虽然还是满头大汗，但急促的呼吸终于平缓下来。

她拿起毛巾，帮他擦拭着脸庞和身体，皮肤与皮肤不经意间的碰触，让她有些意乱。

真是完美到极致的男子。

好看的下颌线、性感的喉结，以及……

即使在昏睡时，也清晰可见的肌肉线条。

汗液，甚至让胸肌和腹肌的轮廓更加立体。

脐下偏两寸处的一颗小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造物主的神来之笔。

平躺状态下，浑身每个凹处、每个凸起，都那么赏心悦目，让人心笙摇荡。

但胸口的掌印实在让人焦心。

白若略一思忖，起身去放药品的抽屉里扒拉一番，又拿出烧杯和试管一通操作，端着一小碗蓝绿色的药水走回程沐身边。

“主银？”

小机机的声音忽然响起。

“程沐现在处于昏睡状态，无法自主服用，不适合使用液状药。”

白若毫无感**彩道：“哦是吗。”

“主银可以将药品制成经皮肤吸收式，或者雾化吸入式……”

“嘿，小机机。”

“我在。”

“关机吧。”

手机屏幕变暗，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要你多嘴，爷就想亲口喂药，你管得着吗。”

白若说完，将药水倒进嘴里，低头喂给了程沐。

“唔……”

簟纹如水，星月交辉。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白若被一阵饭香叫醒。

她揉揉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毯，正趴在程沐的床上。

她坐起身，转头就看见程沐端着两碗面，从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木头，你好了？”

程沐把面放在餐桌上，颔首道：“让夫人担心了。”

“还疼吗？”

白若不放心地走过去，解开扣子查看他的伤处，只见掌印虽然还在，但颜色已经浅淡了许多，如果他的皮肤没有这么白皙光滑，或许已经看不出轮廓了。

武道领域的事情，还真是玄之又玄。

凝眉思索间，白若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眼睛，只见程沐正低头看着她。

他身体稍稍后仰，手臂撑在身后的餐桌上，脊背又挺立着，这种姿势带来的后果就是，双手扯着衬衫的白若，像是把头埋进去了一般。

白若的脸蓦地红了。

“我去洗漱！”

她松开手，跑去洗手间一番忙碌，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半天呆。

今天，她会履行承诺，回到郭家。

坏老头也会把程沐带走吧。

所以，他们要各奔东西了。

回忆着昨晚经历的一切，她强行压下心中异样的波动，换了套衣服，走出门去。

意想不到的是，程沐也换了衣服。

换成了初见那天的黑色西装套装。

白若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也没多想，在餐桌旁边坐下，一边吃面，一边语气如常地说：“吃完饭后，我就回郭家了。”

程沐平静道：“是，夫人。”

白若问道：“你呢？跟爷爷回去吗？”

程沐抬头看着白若。

“干嘛？”

“合同没到期。”

“什么合同？”

“保护夫人的契约。”

白若的心脏怦怦直跳，轻咳一声道：“哦，有合同啊。”

“嗯。所以不管回郭家还是去哪里，我会一直陪在夫人身边。”

程沐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白若有些感动，于是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想要在日后制造一个惊喜送给他。

她放下碗，起身整理了一下妆容，把工作台上的几样东西装进手包里，按了一下包盖上的卡扣，手包瞬间变为一颗金黄色的胶囊。

郭玮嘉，是你亲自把我找回去的，不管你是想要赶尽杀绝，还是有什么别的企图，你要知道……日后若想要再把我送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走吧，木头。”

“是，夫人。”

我要……虐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