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应血风原 类型:奇幻玄幻 作者:舟子不渡 角色:路星眠松月 简介:奋身沙场,少年将军 急警刺探,间客危情 掩疑真相,身世沉迷 终极抉择,勇者无敌 命运不是福祸降临,而是你选择如何面对它 没有人天生热爱战争,但有的人必须赌上性命,以流血的争斗赢取生存的权利 卷入泥潭的少年,挑战命运的无常,与敌人争斗,与友人反目,最终,他征服了对手,在世间颤栗的时刻,放下了刀剑,温情地拥抱它 这是发生在风原大陆...
第7章 报恩
求画者举起画,没有言语,两行细泪从他的眼角淌了下来。
黑云遮月,一条长街上,躺着许多人,他们衣衫褴褛,骨瘦嶙峋,多数人已死死地闭上了眼睛。只有一个少年还耷拉着双眼,他抱着一条木棍,低着头。一位头戴珠花,身着宽袖褙子的少妇,手持一竹筐,竹筐半斜——可以看到里面是胡饼和窝窝头,还有一个陶壶,正递给少年。
这就是画上的全部景象。
旁观众人看了画,早没了哄笑声。
“那一年,我十一岁,家乡闹蝗灾,我随着乡亲们逃荒。一路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有时连着几天都吃不上一口,谁死谁活,全看命。逃到延府时,才知延府早就涌满了人。我们这些新来的人,被官府驱逐,东躲西藏,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就倒在街上,没有饿死的也都累死了,再也没起来。我以为那会是我活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晚,谁知这位妇人,她她……给了我这些食物,给了我一条命啊。”求画者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他解开绸布,一个老旧的竹筐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路星眠一面听他说着,一面看着那墨迹未干的画,不由得暗自佩服,这幅画把他的这段经历完全画了出来。
他看看求画之人,终于想起来,这便是人人称颂的“瘦员外”,最是乐善好施。
“瘦员外”接着说道:“后来我做学徒,跑马帮,贩粮贩酒,积下万贯家财,去找这位妇人,要报她当日那一饭之恩。谁知,她早在饥荒的第二年就因病去世了。”
再看画中人,模样也好,穿着也好,说不上跟街巷上的妇人有什么不同,只是眉眼间有一种深切的悲悯。
“瘦员外”留下银票,深深一拜,便从人群中离开了。
侏儒敲一记锣,喊道:“还有哪位来画?”
锣音未消,便早有三四人齐齐地奉上金银,你争我抢,毫不相让。
“莫急莫急,一个一个来。”侏儒叫道。他细细打量这几位求画者,一时间也不知道先让哪一个来画。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从众人头顶越过,抢上一步,来到画台前。
“嘿,你这人哪来的?抢在前面,好没道理!”
“先来后到,先来后到啊。”
“就是就是,我们先来的!”
那几个捧着金银的人愤愤不平,争着更往前挤去。
那人身形并不十分高大,穿着一身布袍,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半斜,叫人看也看不清他的脸。
白面画客抬眼看了看他,又快速地扫了一眼众人,说:“价高者得。”
叮叮当当,乒乒乓乓,不一会儿,侏儒手里一面大锣,堆满了金银,还有几张大银票子。倒不见得是人人都有多少牵念之事可画,不少人不过是图个稀奇,添点可供炫耀的谈资。
路星眠不用摸也知道自己囊中羞涩,心里正在琢磨着怎么解决燃眉之急,却听一阵哄笑声传来。
戴斗笠的男人说道:“我现在是没钱,可只要你替我画出这幅画,我日后十倍还你。”
“哎哟,好大的脸面啊!”人群里立马有人叫嚷起来。
“没钱还敢往前挤!”
“日后有钱,那就日后再来嘛。”
“就是说啊,青天白日的,莫说这种胡话,没钱来凑什么热闹?”
这人却没有走开的意思。他把斗笠压得更低了些,从左手拇指上取下一只指环,两手捧着,递给画客。
画客捏住指环,举在半空,细细察看。
众人见那指环,非金非银,也不是什么玉石宝器,黑黢黢锈铁似的,更是大笑不止。
有人光是嘴上奚落还不够,竟然上前扯拽戴斗笠的男人。那人不肯相让,一时间又有数人掺和进来,推推搡搡,画摊前顿时一阵骚乱。
“各位,各位,有话好好说。”侏儒张着手,急得团团转,却没人理会他。
路星眠见状,从乱开的人群中挤进来,一把扶住戴斗笠的男人。他的手刚碰到这人,一股气流就震得他差点没稳住。明明是这个男人险些跌倒,叫苦的却是周围滚在地上的一众人。他们骂骂咧咧,以为是自己倒霉,吃了亏。
白面画客的注意力始终在手间的指环上,全然没有在意这些差点把画摊给掀翻的人。
离得近了,路星眠能看到那只指环上刻着纹饰,弯弯曲曲的,究竟是什么,他就看不清楚了。
“是个好东西,不少于十二轮吧?”画客忽然收回指环,说道。
戴斗笠的男人接道:“看来是个识货的人。是十四轮的,你看这值不值你一幅画?”
“绰绰有余。”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路星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那个指环果然不是一般的戒指,而是一只助器。
一般的咒术士能拥有一只八轮的助器,就够有本了。十轮的助器,已不多见,何况这只十四轮的。要说它价值几何,有时就是金疙瘩也难换这一个铁锈环。
围观的众人难免心存疑问,那画客一样铺好了纸张。任他们再不甘心,再不识趣,也只好默默地退在一边。
“你要画什么?”一直站在边上冷眼旁观的短发缁衣的手下凑过来问道。
戴斗笠的男人低声道:“我要画一张画。”
“废话,问你画什么画?”
“一幅我没看到的画。”
既然没看到面目的妇人能画出来,那一幅没看到的画应该也不成问题了。旁观众人已不觉有什么稀奇,一个个伸着脑袋,静等着画客一显身手。
“你没看到的这幅画与你有何渊源?你有没有与这画有关的物件?”短发手下照例询问。
戴斗笠的男人摸出一个细小的竹筒子,上面隐约有一些磨损的镂刻。
短发手下掏出酒葫芦,自斟一碗,一口饮尽,又倒满一碗,方问道:“就是这个物件?确定是,你就点三下头。”
尖尖的斗笠朝下点了三下。
短发手下静静地抬着酒碗,目光集中到碗里的酒面上。霎时间酒水好似让人给搅了,翻涌起来,激起一圈圈涟漪,好一会儿才重归平静。这时,他拉过画客一起来看。他们看到的不再是自己的影子,而是另一个属于记忆中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许多破碎的片断,他们先是看到这样一个场景:
一间昏暗逼仄的密室中,两个男人相向而立,其中一个瘦小的说道:“师兄,这掌门之位本就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就是戴斗笠的男人。
他的师兄却说:“可是师父的遗命,我们难道就不听了?”
“师父病重,听了那厮不少奉承话,一时糊涂才让他做掌门人,他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师兄你就是太仁厚了,我劝你那么多次,你一次也不听。这一次天赐良机,不能再迟疑了。”
“那你说的这个办法能行吗?”
“师兄你只要真的能拿到宝图,一切便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他的师兄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一个暗格,从暗格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竹木画筒,交到他手上。
他迫不及待打开画筒,只见一张泛黄的纸,正要抽出来,却被师兄制止道:“不可忘了师父的遗训。”
“是是!”他摩挲着画筒,发出誓言,“师父英灵在上,我袁景宇若对此图有非分之举,天地不容。”
原来这戴斗笠的是叫作袁景宇。他说罢,又对师兄保证道:“我一定把它藏得好好的,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知我知,叫他方景坤掘地三尺连影子也找不着。到时候师兄你大可问罪于他,他身为掌门人,才刚刚接手,就把宝图弄丢了,那就责无旁贷了。咱们先把他这个掌门人摘掉,然后你再率着我们师兄弟到我秘藏之处把宝图找出来,那时师兄自然是我派的大英雄,又有谁人会不服?”
说着,袁景宇已将画筒随身装好。两人定下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一前一后出了密室。
又一道涟漪散开,第二个片段是在一条坡道上。
袁景宇慌不择路,脚下一滑,从坡道上滚下来,他爬起来,顾不上别的,摸了摸,画筒还在,就攥着画筒,继续狂奔。
在他身后,有老有少,几个人穷追不舍。
“袁景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密室,盗取宝图!”
袁景宇且奔且走,最后跑出了谷口。
第三个碎片,是在樟州和下渔郡交界的地方,两座界碑默然矗立着。
袁景宇身后是一道山崖,退无可退,他的前面是渐渐逼近的师兄弟。
周围有不少江湖豪客和过往路人,纷纷观战。
他们各自施了几番咒术,都是一个师门出来的,咒术横竖都是那些,比拼下来,他一个人,当然是寡不敌众。
“景宇,我知道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你把宝图交出来,我代你去面壁受过。”
“方景坤,你当我是傻子啊,这么好骗?你代我受过?景阳连个全尸都没落下,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景阳私通渤国,要把宝图交给左沁王,那是没有回头路的,景宇,你不可重蹈覆辙啊。”
袁景宇大笑一声,说道:“我当然不会。”
说着他一下打开竹筒,取出画来,刚一伸展开,却有一股热浪卷来,顷刻间,那图画便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