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可以确定一件事情，自己已经死了，体温迅速消失，神经反应陷入迟钝，最后接收到的视觉信号是华神书崩溃的神情。

“我死了吗？如果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啊。”夏衍叹了口气，他下意识地去掏自己的衣兜，没找到手机。

“手机呢？也对，死了还哪来的手机。”夏衍颓然地耸了耸肩，“雪雯还没回我消息啊，都这么久了，她还好吗，会不会出事了呢？”

“红姐呢？”夏衍回想起不久前和柳红卿共处一室吃泡面，她裹着浴巾身段凹凸有致，香味很好闻，在华园小区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房东还挺挠人的。

据说人死之前，过往会如同跑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回顾一生，夏衍觉得自己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

爸妈死的时候，祖父母死的时候，素未谋面的外祖父母，妹妹，读书时暗恋过的外语老师，刚开始送外卖被顾客骂，被领导骂，骑车撞了豪车，赔掉了半年的积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夏雪雯不怎么爱搭理自己，拼命工作学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技能，一个人过生日找不到一个朋友……

“原来我这25年的人生，竟然有够无趣的。”夏衍自嘲地笑了笑。

“我还觉得华神书这个人还挺有趣的，我以为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呢。”

夏衍摇摇头甩空思绪，开始往前走。

这是一片充满灰黑色雾气的空间，脚底下是坚硬的黑石地面，一条隐约的石板路朝着雾气深处延伸。

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感知无比模糊，像是走了几十年，又像是只走了几步路，感觉走了几万公里，又感觉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夏衍开始疑惑起来。

“酆都城呢？孟婆呢？奈何桥呢？”夏衍朝着周围的灰黑色雾气大叫起来，“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呢？”

“这也太不对劲了啊？”夏衍干脆跑了起来，他跑得越来越快。

起初他跑得像一个人，后来他跑得像一个豹子一样快，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夏衍注意到自己和面前的雾气距离在不断缩短。

这感觉就好像，周围这片空间的生成速度有一点点跟不上他的前进速度了。

“让我跑得更快一点吧！”夏衍这样想着，奋力地迈开了双腿。

他越来越快了，他开始贴着地面滑翔，每一步都能跃出数米远。

更离谱的是，夏衍感觉到了自己早就停息的心脏重新开始了跳动，一开始是微弱的颤动，随着自己的速度越来越快，跳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心脏如同发动机一般疯狂地搏动，浑身的血液开始疯狂涌动，贯通四肢百骸。

热，热得冒蒸汽！

夏衍和面前雾气的距离在缩短。

两米，一米，十公分。

“啊啊啊啊啊！”夏衍狂吼一声，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要绷断开来，他踩在黑石板地面上，如同离弦之箭。

噗！

夏衍撞进雾气当中。

眼前景物豁然变化，瞬间晃花了夏衍的眼睛。

这是一座无比恢弘的图书馆，夏衍的背后是一座数百米高的巨大门框，两扇遮天蔽日的巨门微微打开了一道缝隙，巨门的材质无从得知，其上雕刻着无数细密且怪异的符号，每一个符号都像显示屏幕上的像素点，构出一幅无比艰涩深晦的黑暗。夏衍只是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感到了撕裂般的头疼，急忙闭上了眼睛。

“哎呦我去，哪来的人？”

夏衍猛然回头，面前是一个圆形的空荡大厅，大厅四周矗立着八尊超过百米的人形黑色巨像。

这些巨像神态各异。

左手第一尊手执长矛盾牌肃杀沉默，第二尊手执巨锤威武炽热，第三尊手执牧羊杖冷漠寡言，第四尊手执权杖高傲残酷。

右手第一尊手托圆盘神秘深邃，第二尊手托书籍浩瀚孤独，第三尊手托树枝生机勃勃，第四尊手托天枰崇高坚定。

八尊巨像的正**还有一座残破的巨像底座，似乎也曾矗立着一尊巨像，此时确实不得而知了。

圆形大厅的外侧是无数宽阔的阶梯，阶梯由无穷无尽的书架构筑，层层叠叠不可计数，向着无尽的远方延伸，在阶梯之间，存在着九条道路。

夏衍抬着头，张大了嘴巴。

“这就是地狱吗？”夏衍哇哇大叫，“好大！”

“安静！没人教过你在图书馆里要安静吗！”

一块石头凭空出现砸中了夏衍的头。

“哎呦，奇怪了，哪里来的石头？”夏衍揉揉脑袋，弯腰捡起那块石头，石头落入手中星散开来，啥都没剩下。

“是谁在说话？”

“我是这个图书馆的管理员。”说话声音飘渺而来，无法判断方位。

“为什么我死了会到图书馆里来啊？”夏衍问。

“死？哈哈哈哈……你的笑话有够难笑的……哈哈哈哈……”图书管理员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夏衍疑惑。

过了一会儿，图书管理员终于笑得差不多了，继续开口道：“既然来了，那就选一条路吧。”

“选什么？”夏衍很疑惑。

图书馆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儿，图书管理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夏衍诚实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但是夏衍大抵听到了图书管理员在小声自言自语。

“难怪，这么久都没人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了吗，这我该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守在这里了……”

“喂，我都听到了喔！”

气氛顿时一冷。

“咳咳，小伙子，你跟我说说外面现在是什么年号。”

“年号？”夏衍沉吟片刻，回答，“公元。”

“什么玩意？公园？”图书管理员一愣，连忙追问，“那帝皇呢，帝皇老人家还健在么？”

这下夏衍更摸不着头脑了呀，不过他好歹是文学系毕业，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回答：“你问的是哪个皇帝？不过也无所谓了吧，大清亡了都110年啦，末代皇帝都死很久了！”

“你说什么！”图书管理员嗓音高了八度，“帝皇老人家他没了！”

紧接着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好像这个图书管理员被吓懵了，陷入了某种混乱之中。

夏衍左等右等，没等到图书管理员再次开口。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夏衍开口问道。

“啊？什么，你还没走？”图书管理员说，“既然来了，那你就随便选一条路吧，八尊巨像代表八种职业，没有高下之分的，知识永无止尽，任何一条路你都走不到头的。”

说完这句话，图书管理员再次陷入沉寂，这回夏衍再也叫不应了。

他其实想问问中间那尊巨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了。

“既然这八尊巨像代表八种职业，那么中间这一条路一定也代表了一种职业吧？”夏衍走到第九座基座处，伸手摸了摸，冷硬光滑。

他看向第九条路上的书架。

这第九条路到底代表什么职业呢？书上应该会有写吧？

“看看应该没事，不喜欢再退出来好了。”夏衍这样想着，走到第九条路的第一排书架前，随便拿起一本厚重的羊皮书。

豁然间夏衍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

圆形大厅**，一团实质般的人形黑影凭空出现，图书管理员环视四周，没有找到那个奇怪的闯入者。

“已经选好了吗？”图书管理员自言自语道，“选得还挺快，是自我定位比较清晰，还是命运派呢？我明明还没有给他讲解职业呢。”

等等。

他刚才好像是站在最中间吧？

难道，他选择了……巨像没有拒绝他？

第九尊巨像的底座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卧槽，你快出来啊！”图书管理员猛地朝着第九条道路冲去，明明那里空无一人。

一股沛然的巨力将图书管理员的躯体轰然击碎，片刻后，黑影在不远处汇聚重组。

“哎哟，呜呜呜，我错了，帝皇您老人家饶了我吧……”

存在了无穷岁月的图书管理员第二次哭得大声。

不对哦，这里明明连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