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姓程讳三立。本系都中巨贾之家。相传程家老太爷买卖最大的时候，垄断了京中棺材铺子十之八九。

也许买卖太好，消耗了人的好运气。

程老太爷八十岁上才得一独子。不用问，正是我岳父大人，当时唤作程宝宝的。

宝宝长到18岁那年，程太爷耄耋高龄，自知时日无多。

这日，将宝宝叫到床边。试问之，将来之志向？

对曰：无他。唯致力于活人之事业尔。

老头一听就明白了。一拍大腿，说：“好你小子。你是当了革命党了吧！”

宝宝笑而不语。

时值旧秩序行将就木之际，革命大势风起云涌。

老头并不是守旧之人。

想到，自己一辈子在商界摸爬滚打，纵然已经做到行业翘楚。可到头来，仍然摆脱不了下九流之社会评价。赚钱又有多大意义？

自己即将驾鹤西游，儿子却正值壮年。与其强扭继承家业，不如顺其自然。

于是，老头说：“那你就去东洋历练一番吧。等汝回来之日，要创业还是守成都由你。”

宝宝一听，正合其激情蠢动之心意。

遂择日登船前往当时的革命圣地：东洋岛国。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一年半载之中，程三立加入了革命社团。

与其中骨干人士若干，成为了知己好友。这也为日后的麻烦埋下了隐患。

又过了一二年。

国内的革命运动迎来了光辉时刻。大洋彼岸那些重要人士纷纷乘船回国，指导新生政权成长。

可，程三立没有回来。——他迷上了一位倾城女子。

“三立，跟某回国吧。时光倥偬，长空万里。韶华定不为卿负。”一位孙姓导师拉着宝宝的手真挚的说。

可，宝宝说，不。

“程总啊。跟我们走吧。革命不能没有你。我愿做你的副手。”另一个蒋姓年轻军官也跟着劝。

可，宝宝说，不。

二人没有办法，只能先行登船回国。

这段轶事，被人偷偷写进自己的书里，还出版过。

日后，有人引用了这段文字作为宝宝通敌的证据，而对其大加批判。不过，这多少佐证了该事件的真实性。

宝宝迷上的人，乃京都名妓。出身破落名门，人称藤原家的阿夏姑娘的。

阿夏瓜子脸，偏瘦小的身材。和服之下裸着两条粗壮的小腿。一笑一颦犹如明丽的海棠花。

她对每个光顾她的客人，都笑脸相迎。唯独对宝宝，她瞪大明眸，咬着银牙，一语不发的扭过头去。——那样子，好像是误会宝宝夜宿之后不给钱的愧疚下的羞涩。（这一复杂表演足以成为艺考赛场的题目。）

总之，阿夏确实对宝宝非比寻常。至少宝宝这么想。

一时间，宝宝万念俱毁在此女的石榴裙下。

“恳请与卿共生猴子。”岳父赤裸裸的表达着内心的澎湃。

阿夏久经情场，痴汉遇见很多。但如此表达方式，还是让她愣在当场。

“你特么的脑子瓦特了。（日语大意如此。）”阿夏姑娘终于破口大骂。

宝宝吃吃笑着，不以为意。

十个月之后，阿夏生下了一个女婴。

在这十个月内，二人几乎用尽全力跟全世界来了一场决战。其惨烈程度也不亚于，东亚版图上那几年的大革命。

这是二人，对这个世界的革命。——他们是胜利者。

由于二人缺少安身立命的本身，（曾经有，但他们已选择跟旧的生活决裂。）日子过得颇为艰难。

万般无奈之中，也可能是压力所致。

程三立染上了赌瘾。

开始时候，赢了点钱。但是久赌必输，这话诚不欺也。

家里仅有的钱被输得精光。

小孩子饿的整夜哇哇大哭。

很快，两人精神面临崩溃。

阿夏劝过他，他也发誓戒赌。

可他仍不断进出赌场。终于有人提出了这样的解决办法：“何不让阿夏小姐，陪我一次？赌债全消，另付现钱。”

宝宝冲上去厮打那人，随即被人拳打脚踢，满身伤痕。

别无他法的宝宝，回到家借酒消愁。闷闷不乐。

在阿夏的追问之下，宝宝说了这个办法。

阿夏坐在烛台的阴影之下，泪如雨下。

半晌。说：“可以。”

宝宝抱着她说，不要。

她默不作声，给小孩子喂了最后一次奶。

第二天，在宝宝睡醒之前。

阿夏走了。

宝宝抱着女儿，挨家挨户寻找，无果。

众人皆耻笑这样无用的异乡男人。

几天之后，宝宝带着宝宝坐上了大船。发誓有生之年，不再登陆东瀛三岛。

是年。公元1927年。

“不对吧？岳父。”我掰弄着手指头，说出了我的疑问。

“哪里不对？”坐在我对面，正在埋头干饭的程三立问。

“你有几个女儿？”我说。

“就一个啊！”

“你回国的时候，怀抱着你的女儿，我的未婚妻。在1927年？”

“是啊！没错的。”

“我老婆今年93是吗？”

“哦，呵呵。对。”

“对个毛！你别吃了。”我腾的从饭桌旁边站起来，一把抓住了这个骗子的衣领。

准备毒打他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