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喝了点酒，明显比刚才放开了些，拿着根筷子戳着他鼻子骂：“别搁这‘猪鼻子插大葱’搞战前动员啊？你们北派就爱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形式主义！”

胖子不甘示弱：“请不要扰乱会场纪律！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南蛮子不懂规矩？这叫文化！”

阿宁“啪”地一声掀开打火机，点了根烟：“行了，别吵！老王，你有什么看法？”

这胖子是个人精，先给自己找台阶下：“这海斗我还从未倒过，里面肯定不比旱斗。这趟能不能走成，得看你们准备的装备怎么样。”

阿宁皮面上笑了一下：“硬件的问题你放心，绝对是最好的。”

“倒斗的家伙没有好不好一说，只有合不合适。”王胖子拿手敲了下桌面，“就比如黑驴蹄子，它就只能是黑驴蹄子，白色的就是不行！”

无邪可能是喝多了，特别天真地问了一句：“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这话把正在喝水的张启灵给呛到了，捂着嘴直咳嗽。

张半山一边拍着小哥的背帮他顺气，一边慢悠悠地说：“可能也是管用的，只是白驴数量少，太贵了。”

王胖子一拍大腿：“哎，这话有理！我还真没想过！”

张启灵缓过气来，嗓音有点沙哑：“海粽子不见得认识驴蹄子。”

“这就是问题所在！”王胖子情绪有点激动，“所以，这墓里头要是没粽子倒还好，就怕它不光有，还是个咸肉粽！那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无邪特别不满：“咸粽子怎么你了？别在这夹带私货啊！不过，这海里确实有别的东西……”

他添油加醋地把海猴子的事形容了一遍，刻意略过了张半山出手救他的那一段。毕竟他说这些事的主要目的是凸显这次西沙之行的不容易，好提前堵住阿宁那帮人的嘴，免得对方结账的时候不爽利。

胖子听完直皱眉：“丫挺的，还真有这种东西！”

阿宁听了，脸色也不是很好，只是抽烟不说话。

过来收拾盘子的船老大插了句嘴：“这你们就不懂了噻！这哪里是海猴子啊？这是‘夜叉鬼’！那是龙王爷的亲戚！你们要是得罪了它，它肯定会回来报仇滴！我劝你们还是赶紧上岸，买头猪来，再请个道士做做法事，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

“道士？咱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嘛！半仙儿？”胖子朝张半山使眼色。

张半山没吭声，心说我要是把海猴子一刀秒了，直播间的观众们看什么啊？

领导可给他下任务了，全指望他直播间的收入充当科研经费呢！

船老大一心向着张半山：“大仙，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劝你别蹚这趟浑水！跟老天爷作对，没有好果子吃！”

张半山笑了笑：“我是没有号令龙王的本事，但要是遇上海猴子，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至于能不能帮到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王胖子神色微妙，但这番话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只能转头去问阿宁：“有什么海底能用的家伙没有？”

阿宁答道：“准备了一些潜水用枪，但这种枪一次只能打一发，如果对方数量很多的话……”

“那就听天由命了！”王胖子突然来了股狠劲，“把能带上的都带上！我打头阵！无邪，你跟着我，阿宁和秃子断后。如果我摆摆手，你们就立刻停下，我要是摆摆拳头，你们就什么都别管，逃就是了。都听懂了吗？”

大家沉默地点头。

“至于这位张半仙，你想怎么安排？”

张半山看了眼张秃子：“我跟着他。”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又讨论了一些物资准备的事宜，随后就各自回舱休息，储存体力。

张半山和张启灵在一个船舱，分上下铺。

张启灵坚持要让张半山睡上铺。

“为什么？我翻身可能会吵到你。”张半山问。

“那你就多翻几次，我好提前适应一下。”

船上的床太小，张半山伸不开腿。但张启灵还保持着易容，应该是用了些缩骨的功夫，躺在那里正好。

听说这种功夫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期间要忍受非人的折磨，最终能不能成还得看条件。

“你不疼吗？”张半山问。

“习惯了。”张启灵闷声答道。

“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其实我会易容术？”

“猜到了。”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帮忙？”

“习惯了。”

“……”

张半山一阵无语。

“启灵，你要知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有哥哥，你可以来依靠我，懂吗？”

张启灵沉默良久，久到张半山以为他睡着了。

于是张半山平躺在床上，开始逐渐收拢意识，准备回到现实。

——他下了直播还得回科研所上班呢！

就在断开脑机的前一秒，他听到了下铺传来一声轻轻的回应。

“知道了。”

……

第二天下午，张半山刚把意识接回来，正好赶上所有人准备出发。

最后还是没用无邪帮忙。几个蛙人运气比较好，率先一步找到了盗洞。阿宁那边留了一些人在下面加固墓道，防止塌方。王胖子这边几个人已经开始穿潜水衣，准备下海。

张半山想了想，决定还是加入他们。虽然他可以直接遁地进入墓里，但这样就会错过很多海里的内容，比如禁婆，他还真想亲眼看一看。

但要是直接用避水诀，那就太张扬了。只怕胖子斗也不倒了，直接逮住他去上交国家。

穿戴整齐后，几个人一个接一个地落入水中。

潜水服的头盔里别着对讲机，一进水就听见王胖子惊呼一声：“好嘛！你三叔也忒大手笔！”

张半山往水底看去，只见那里用炸药炸出了一个大坑。

华国古代航海，有一项黑科技——水密舱壁。其原理就是用隔舱板，将船舱分成若干个互不相通的独立舱室。万一其中一个破损漏水，可以避免波及其他舱室。

所谓沉水墓，就是利用水密舱壁的技术，在里面保留几个气室作为墓室。选好位置后把船底凿穿，让其沉入海沟中，最后再用封土从外面填上。

经过上百年的沉淀，墓地的景色已经和周围完全融为一体。要不是三叔搞出这么大的场面，恐怕无邪找破头也找不到。

盗洞的入口就在坑底。无邪和张秃子绕着洞口转了几圈，互相交头接耳。

“有结论没？”王胖子问。

“下面应该是耳室。”无邪答道。

“那还等什么，走吧！”

大家最后核对了一遍装备和手势暗号，确定一切没问题了，胖子才定了定神，猫着腰第一个钻了进去。

一群人打开探灯，一下子潜入五六米。越往里游，越觉得有点古怪。

“我说小吴同志，你三叔技术到底行不行？这洞打得也太毛糙了吧？我看不像是用铲子挖的，倒像是用狗刨的！”

“闭嘴！”

无邪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有些发虚。这盗洞实在太不规则了些，时宽时窄，不符合三叔一贯的作风。

此时，心里跟明镜似的张半山，只是好整以暇地慢慢跟在后面飘着，顺便在脑内跟几个校友聊天。

【校友A：张哥，能不能给我搞只海猴子过来，我下个课题就准备开这个了！】

【张半山：滚，你怎么不自己来？】

【校友A：凡尔赛？你知道盗墓的资格有多难抽吗？我也是有心无力呀！】

【校友B：张哥，能不能帮我抽一管小哥的麒麟血，我好分析分析？】

【张半山：想都不要想！我怕下次遗传学的C会来找我要小哥的米青液！】

【校友C：你怎么知道？！可以吗张哥？】

【张半山：(╯‵皿′)╯︵┻━┻】

……

前进了二十米，墓道突然改变了方向，垂直向下。

张半山还在跟校友瞎扯淡，张启灵突然攥住了他的手：“前面有危险。”

墓道垂直向下，意味着水压还会不断增强，对人体的灵活性限制会变大，而且撤退会变得更加困难。

张半山用力回握了一下小哥的手心，表示自己没事。

其他三人都觉得不妙。胖子比了一个小心的手势，才继续游下去。

“已经十五米深了。”阿宁看了一眼潜水表，语气听不出情绪。

很快，下面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古墓的墓墙露了出来。上面破了一个大洞，形状依旧是不规则，还有撞击的痕迹。

“你三叔风格一直这么奔放吗？”胖子问道。

“少来！我三叔手艺精细得很！倒斗都是一块砖、一块砖往下卸的！”无邪反驳。

“我看，这搞不好是海猴子的杰作。”张秃子淡淡道。

众人面面相觑。

“把枪都上膛吧！”阿宁说完，率先拉开了保险栓。

几个人继续往里游。

“无邪，那墙上是什么？”张半山状似无意地拿手电往边上一照。

“这是……我三叔说的人脸浮雕！”

无邪赶紧游过去仔细查看，在其中一块面前停下来，招呼胖子过去看。

只见那张人脸的额头上，刻着三条蛇眉铜鱼。

蛇眉铜鱼，是无邪从七星棺里带出来的一个紫金匣里保存着的东西。三叔一看见这个，就不管不顾地往西沙跑。无邪觉得，这个蛇眉铜鱼一定有某种不同寻常的意义。

“胖子，你认识这个吗？”无邪指着那铜鱼问道。

胖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不知道。

“张顾问，你呢？”无邪看向张秃子。

“好家伙！‘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这会儿记得人家是顾问了？”胖子在一旁煽风点火。

张秃子只说不知道，建议继续往前走看看，或许会有线索。

无邪心里不太甘心，还想再最后争取一下，于是看向张半山。

“半仙！你觉得呢？”

张半山老神在在地来了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我知道，我就是不说！哎，就是玩儿！

无邪还想再追问什么，突然想起女装的事来，怕他又提出什么难以启齿的交换条件，一下子不敢再问了。

这时阿宁也催促起来：“听顾问的，先往前走！我们氧气储备有限！”

无邪只能跟着往前游，但仍不死心地往墙上看。后面还有几块类似的浮雕反复出现，直到第五块的时候，无邪突然叫起来。

“这石板不对劲！”

“您又怎么了？我的小三爷？”胖子不满地回头问。

“这些浮雕上的人脸，眼睛是逐渐睁开的！”

“嗯——！所以呢？您老有何高见？”

“啊这……”

胖子一句话就把他给问住了，无邪一时语塞。

这些浮雕他还是头一回看见，也没有什么理论支持他作出推断。

眼下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时，领头的胖子突然停了下来。

墓道到头了，尽头是一块石板。

这种墓道石后面一般就是墓室。能承受这么大的水压力量，这块石板的厚度可能无法想象。

张秃子和胖子不约而同地开始找机关。

张半山则悄悄地打开了直播间，开始修改标题。

【千呼万唤始出来！直播间的姐妹们，你们的禁婆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