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是水生的家吗？”

一大早，水生的母亲王兰还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外面有人喊，一听就是一个女孩，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探出头来。

“谁呀？……我是水生他妈，您们是？”

见一位衣着端庄的中年男子，身边跟着一个粉色蝴蝶结的长发女孩，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王兰心里一慌，连说话都不利落了。

“伯母，我是水生的同学，这位是我爸爸，光明中学的校长杨为民，听说水生的爷爷病了，我们想来探望一下，所以先来拜访您老，顺便看一看水生。”

杨晓芸不但人长得漂亮，嘴巴很甜，也很懂事，说起话来句句走心，这可让王兰喜欢的不得了，连忙往家里让。

“你看你们，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

把两位带到客厅，王兰见杨为民把一大提子水果，还有不少补品，一股脑儿递了过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嫂子别客气，水生的爷爷怎么样了？”

杨为民放下了东西，轻声问道。

“哎，还能怎么样，人一旦得了癌症，只有等死的份上了。村子里的人找来的偏方都不下上百种了，什么法子都试了，就是不见啥效果。

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前阵子还能吃，什么黑鱼，老鳖，乌鸡，天天有人送过来，可最近吃啥吐啥……遭罪啊……水生他爸爸还在老宅守着呢。”

说着说着，王兰的眼泪就下来了，杨晓芸乖巧，连忙掏出纸巾递了上去。

“唉，这也不怪村民们热心，有恩就得报啊，听说当年他当生产队长的时候，为了不让大家伙饿死，私自发放公粮，把铁饭碗都丢了？”

杨为民叹了一口气，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根本没那份担当。

“可不是嘛，公家饭吃不上了不说，自己还在路上差一点饿死，我婆婆当年遇到他的时候，寒冬腊月的，整个人都僵硬了，连一口白开水都喂不下去。要不是她人心肠好，硬是嘴对嘴的度了一口小米粥，恐怕人当初就没了。

结果他是得救了，可就害苦了我婆婆。

张家是名门大户，她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干出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最后连夜被赶了出来。

可怜的婆婆，家教太严了，从小就裹着小脚。不到五寸长的小脚啊，一夜连滚带爬的走了几十里地，我公公见到她时，低头一看，一双绣花鞋，血水子直往外冒。

婆婆不让看，一直到晚上洗脚的时候，公公才发现那脚上全是血泡，两人抱头哭了一整夜……

都是命苦的人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直到现在张家也不愿意认这门亲，这也成了我公公心坎上的病。

他要是就这么去了，到地底下都会惦记着这件事……”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您看我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了，你们喝茶，喝茶。”

王兰见现场一片安静，突然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连忙擦了几把眼泪，止住了话题。

“伯母，爷爷奶奶都是好人，好感人……”

一旁的杨晓芸早就成了泪人，一包餐巾纸都快用完了，只是不敢哭出声，琼鼻红通通的。连一旁的父亲都老泪纵横，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姑娘。

“这么好的人，就这么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不说他了，这是您女儿啊，长得跟水仙花似的，真好看，恐怕这方圆十几个村，也挑不出一个这么水灵的女娃娃了。”

感觉太伤感了，王兰也是聪明，开始把话题引开。

“伯母，哪有您这样夸人家的，不理你们了，水生呢，我去找他去。”

杨晓芸顿时俏脸一红，心里甜甜的，立刻想到了水生。

这都来了半天了，也不见这家伙出来。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他就在东边那间屋子，你等着啊，伯母去帮你喊。”

王兰连忙起身，只是坐久了，身子骨也不行了，晃了晃。

杨晓芸手疾眼快，连忙上前一把搀扶住，说道：“不用了伯母，您老陪爸爸说话吧，我去找他。”

“是啊，您坐吧，让小芸去吧。”

杨为民也帮忙搭话，开始聊水生上学的事情。

杨晓芸见王母同意了，心情立刻欢快了不少，好奇地向水生所在的房间走去。

只是还没到门前，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禁秀眉一皱。

“水生，水生，你在里面吗？”

味道越来越浓，她干脆用手指捏住琼鼻，眉头更皱。

这水生也太不讲究了吧，这种味道自己闻不见吗？

“呯呯呯！”

见里面没有人应，杨晓芸砸了几下门。

“水生，是我，杨晓芸，我和爸爸来看你了！”

杨晓芸有些奇怪，门被反锁着，按道理里面肯定有人才对。

此刻，房间里的水生，折腾了一夜，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才悠悠转醒。

只是还没睁开眼，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

水生本想应声，只是一股刺鼻的味道，引起了警觉。

这才低下头，寻找源头，只是当他看到自己身上，还有床上时，顿时傻眼了。

连忙捂住嘴巴，最后连声音都没了。

自己的身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粘稠的东西，连身下的床单都脏得一塌糊涂。

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人。

更何况外面是杨晓芸，那可是光明中学的国民女神。

没想到她居然会跑到自己家里来找他，而他又恰巧那么狼狈。

“不行，这个门坚决不能开！”

水生心里懊恼不已，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检查了一下门栓，确定安全，连忙把床单抽了，往自己身上擦。

只是那些黑乎乎的粘稠物，像是沥青一样，根本擦不干净。

想了一下，他找来一身新的衣服，想要就这么换上，又觉得心疼，又翻来一些洗的泛白的旧衣服，连忙换上。

好在最近一直在变瘦，勉强穿得上。

只是穿上之后，他才发现出了问题。

胳膊露了半截倒无所谓，裤子变成了九分裤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盖不住肚脐就让他难受了。

不过，水生很快想到了办法，干脆拿起准备换洗的一件长袖衬衫，从腰间围了一圈。

“啧啧，看起来还蛮时尚的。”

在镜子前转了几圈，感觉还不错。

忽然听见母亲在外面喊话，顿时变得轻手轻脚。

“哎，小芸丫头啊，实在是对不起，这孩子估计还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我让他亲自登门去找你玩……”

水生听见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半天没了动静，这才偷偷地开了门，往堂屋瞥了瞥，见杨校长也在，杨晓芸正在嘟着小嘴。

连忙捂住自己的脸，一头钻了出去，他要去后山的小河里彻底的洗一把澡。

“幸好没人发现。”

水生呼了一口气，连忙脱了个精光，把那些脏衣服，被单全扔到了河里，接着一个水溕子扎了进去。

再出水面时，见身上干净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只是他没发现，在不远处的大柳树后面，一名少女正在摸着自己的心口窝，拼命的安抚，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呯呯地敲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