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在葬礼上大哭了一通，穆江玥看起来越发憔悴。多亏了金妙妙和穆江雪在旁边照顾，才让她没当场晕死过去。

金洛年点了根烟，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被金妙妙搀扶着，仿若没了骨头的女人背影，眸色深沉，也不看身边站得笔杆条直的男人，只沉着声音道：“你不该带她过来。”

许正北神色如常，一如既往地板着脸，看不出表情，“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金洛年抽烟的动作一顿，很是诧异地转头看他。这个从他少年时候第一次见就让他，让他们很不爽的家伙。“……你这是在把你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另一个人身上。而那个人刚刚才因为和男朋友吵架，导致出了一场车祸，让他们两个从此阴阳两隔，已经愧疚的要死了。”

他深吸口气，夹着烟的手指向墓地方向，眼里燃烧的怒火好像随时都能喷发出来，将那个面无波澜，冷酷无情的男人烧死。

许正北并未因他咬牙切齿的话生出多余的感触，偏头，漆黑深邃的眸子看向他，只是看着，静静的，沉沉的，仿若无边黑夜里的一汪深海。

金洛年也盯着他。

就当两个人眼神在空中无形碰撞，几乎要动手打起来的刹那，金洛年的手机响了。

他攥了攥拳头，这才深呼吸着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这才松快了几分，转身一边远离许正北一边低骂道：“许正南你大爷的，你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许正北，我就连你一块打死！妈的，他也是个人？但凡还有一点人性，也不至于……”

之后的话许正北就听不到了。

他也收回了视线，看向那个靠在金妙妙身上的女人。只觉得她的肩膀好像颤抖了两下，遂即身形开始往下滑。

金妙妙反应没那么快，等她想去扶的时候，穆江玥已经倒在了地上。

众人立刻围上去。

穆江雪赶紧把背包里常年带着的糖塞到她嘴里，又给她灌了些水，“没事，她就是有些低血糖，不用担心。”和周围的人简单说了句，便跟金妙妙一起将穆江玥扶起来先行离开了。

许正北瞧着这里也没什么再需要他的，转身也要走，快上车时，被穆江雪叫住。

他转头看她，一如少年时候初见的那个模样，黑色，及肩的头发，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比正常人白出很多的肤色，鼻高眼深，五官精致。

“什么事。”

穆江雪走上前，微微仰头看着多年未见的许正北，“你又长高了。”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这几天因为陈飞葬礼折腾的，显得有气无力。

许正北并不想听她说这些，只不露声色地皱起了眉，“没什么事我走了。”说着，手已经搭上了车门。

穆江雪也没多说，闻言冲着许正北躬了躬身，“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如果小玥不来，或许等她彻底清醒，会后悔一辈子。”

许正北拉开车门，“不必。”人坐了进去。“我走了。”

穆江雪直起身，后退一步，“这两天也多谢你照顾她了。一路小心。”话音未落，许正北已经把车缓缓开了出去。

手机响了。穆江雪看了眼号码，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她停车的方向走，“正南。”

“葬礼结束了？”

“恩。大家都回去了。”

“回去吃点东西。”男人的声音也是沙哑的，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的任务过于辛苦，还是得知了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出事，自己却连送他最后一程的时间都没有。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她声音一如往日的柔和，“你那边结束了吗？”

“快了，大概一个礼拜左右就能回去。”

“好。那你注意安全。”穆江雪上了车，使劲捏了捏酸胀的眼眶，好像一下被抽干了力气，靠在椅背上。“我等你。”

简单却炙热的三个字，大概是人们在面对不知道下一秒是生是死的情况下，在肉体和心灵备受煎熬的情况下，最有力量的三个字。

许正南只觉得心脏猛烈的抽动了下，身体里好像被重新灌入了新鲜血液，开始沸腾。

“小玥怎么样？”

“身体没事，主要是精神受到的打击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穆江霖走到她车前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他的车走。她点了点头，启动车子。“大哥已经帮她和组里请假了。”

“你也休息一段时间，和她出去转转。”

穆江雪笑了声，“怎么能都休息呢。生活不能一直停滞不前啊，只有我们都尽快回到正轨，小玥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复原。”

“……恩，总之注意身体。我很快回去。”

“回来就行，不用着急。”

“恩，不说了，这边有点情况。”不等穆江雪再说一句，那边的信号便戛然消失，好像被人用镰刀一刀斩断一样。

穆江雪看了眼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只觉得心脏一阵发紧。但这样的结束通话她已经屡见不鲜了。事出紧急，没时间让她多说一句，连“注意安全”也来不及嘱咐。

把手机放到副驾驶，她专心跟着穆江霖的车开进正街，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家餐厅。

“我以为咱们会先回家。”

“回家也得吃饭，我定了位子，菜已经上好了，节省时间。”穆江霖说，“我也快累死了，一会儿吃完还得去队里，新出了个案子。”

“你昨天晚上就没睡觉吧。”穆江雪有点担心，“不然先让别人过去，你这样精神不足，处理事情效率也不会高。”

穆江霖失笑，帮苏木把牛排切好推过去，“所以你是把你大哥当成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只是几天没休息好就干不了正事。想当年我可是为了一个大案足足半个月几乎没合过眼。”

“是，然后案子是圆满结束了，你也瘦了一大圈，还去医院住了好几天。”

“那也没什么大碍。我当时就说让我回家睡上三天三夜，醒来什么事都没有，是你们都不同意嘛。”

穆江雪无可奈何，“幸亏你怎么都打不过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