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二十三四岁，显得有几分紧张地问：“先生，您要买房吗？”

姚尘坦然地说：“不买。”

“先生，我们这个楼盘很好的，区位和结构都堪称经典。叔，你就买一套吧。”姑娘脸仿佛涨得更红了。

“不买，我就是随便看看。”姚尘语气平淡。

吧台那里，掀起了一阵哄笑。

姑娘脸上满是羞赧。

“哥，你为什么不能买一套呢？”

“我就是进来看看，你为什么就让我买一套呢？”姚尘脸上有几分不悦，说完就要离开沙盘。

姑娘立刻跑到姚尘前面，拦住他的去路，“你不要走……大哥，你就买一套吧？”

这是一套房子啊，你以为是棵大白菜呀？说买就买。

她满脸的着急，一边说一边侧头向吧台望。

“那你告诉我，让我买房的理由？”姚尘停下脚步，“我不知道，你们卖房还强买强卖啊？”

“不是啦，是他们和我打赌，他们说你不像个买房的，他们还说，你买不起。我说你一定买得起，他们就跟我打赌，说你要是买我们一套房，就请我吃一顿大餐，你要是不买房，我得请他们吃大餐……”

“你们打赌我就必须买房啊？这么拙劣的方法，你们都用在销售上啦？”

“哥，是真的，我就受不了他们看不起人。”

后面吧台，传来了更大的哄笑声。那些男孩女孩一边笑还一边大声说：“何苗，请客，何苗，请客。”

眼前这个叫何苗的姑娘，眼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她回头狠狠地瞪了那些同事一眼，低下头，让开姚尘，一步一步慢慢向吧台走去。

“慢着。”姚尘对姑娘说。

姑娘吃惊地回过头。问：“你愿意买房啦？”

“他们不是让你请客吗？”

姑娘不解地点点头。

“今晚你请客，我替你买单。”

“这……怎么好意思啊？”

“谢谢你尊重我，不，是尊重顾客。我买不起你们一套房，难道还请不起一顿客吗？”姚尘说着，来到待客区沙发里坐下。

那天晚上，姚尘替何苗在新龙门大酒店请她的同事们吃了一顿大餐，一顿饭花掉了他一千三百块钱。一顿晚饭吃下来，不但让姚尘看到了何苗的美丽，更让他发现何苗是一个品行端正、善良，又正直，嫉恶如仇的姑娘。

有了更多的了解，姚尘不但请吃，还在酒桌上当场订了河畔时代一套三室两厅的大房子。让打赌的男同事认输，事后请了何苗和她的同事们一顿酒。

何苗真心不错，拼尽自己所能，为姚尘争取到了公司所有的优惠。姚尘那一套一百二十六平米淮河景观房，比一般客户整整节省了四万块钱。

一路相处下来，何苗和姚尘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她遇到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都要跟姚尘说一说，能解决的，姚尘帮他解决，不能解决的，就给她一些安慰，做一点儿疏解。姚尘有了烦心事，也乐意跟何苗吐槽，不管是生意上、生活上，还是感情上的烦恼，他都能够毫无顾虑地向何苗倾诉。

甚至，彼此出差，买了土特产，工艺品，回来都会给对方备一份。

何苗说：“哥，我没有哥，你就是我哥。”

姚尘也说：“我没有姐妹，你就做我妹妹吧。”

在姚尘心里，何苗成了红颜知己般的存在。

社会是个大染缸，姚尘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一些做得出来却难以启齿，有时还会触及灰色地带和道德底线的事。

比如昨天晚上，陪章健鸣喝酒，章副区长非要找美女陪酒，说那样喝酒才有情趣。姚尘宁愿找莎莎这些社会上朋友，也不愿让何苗替他做这样的事。

但是，何苗从没有去过姚尘的家，不是姚尘没邀请，是何苗不敢。

每次姚尘让何苗去家里，何苗都胆怯地说：“哥，还是算了，我有点怕嫂子。”

“怕什么？我们坦坦荡荡的。”

“我们清楚我们的关系，别人未必清楚。为了不让嫂子疑心，为了你的家庭幸福，我还是不去为好。反正相处的两个人是我们，又不是嫂子，我没必要认识她。”

姚尘下了出租车，二楼窗口，一只玉臂向着他挥舞：“姚哥，在这里。”

姚尘仰头，看见了何苗窗台后一张美丽的的笑脸不灿如阳光。

姚尘上到二楼，来到何苗的卡座，在她对面坐下来。“这么晚了，约我过来，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啦，就是多日不见，想你啦。”说着，何苗绕到姚尘这边，亲昵地搂住他的腰，抱了足足超过十秒钟才松开。

远处角落里一个卡桌边，一双眼睛里闪过一束诧异的光。

“哥，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何苗坐回自己的座位，眼睛亮亮地看着姚尘。

“能忙什么呢？还不是日常经营中那些破事。”姚尘悠长地轻轻叹口气。

“不对，我看到了你眼里的不开心。遇见什么棘手的事了？我知道我帮不上你，但你跟我说，我可以为你分担忧愁呀。”何苗忽闪着睫毛，两条胳膊趴在卡桌边沿，头枕在胳膊中间，深情款款地看着姚尘。

在姚尘没到之前，何苗已经点过了咖啡，服务小姐端上来。

是两杯卡布奇诺。

“不是要先吃饭吗？怎么上咖啡了？”姚尘问。

“我来了，就点了咖啡，你没到，没点餐。所以他们就上咖啡了。”何苗说，“算了，喝过咖啡再点餐吧。正好，你说说最近的不如意，我也给你拆解拆解，让你吃饭更有胃口。”

何苗调皮地伸出一小节鲜红的舌头，做个鬼脸。

姚尘把方糖和牛奶加进一杯咖啡，递给何苗。他自己的一杯，不加糖，也没加牛奶。

“说呀，别憋着。”何苗温柔地看着姚尘催促，手拿着调羹缓缓地搅动咖啡。

姚尘再一次叹口气，娓娓地向何苗说起了投标的事，说起了两个孩子和吴灿的矛盾。

“现在，两个孩子都住到了外面……”姚尘眼里闪动一丝朦胧的泪光。

何苗咬着红红的嘴唇，眼睛湿润，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隔着吧桌伸过去，握着姚尘两只大手。

两双手平放在吧桌台面上，就这么紧紧地握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动，也没有松开。

过去，好多时候，姚尘或者何苗，遇到难过了，他们就这么双手握在一起，是交流，更是安慰，也是鼓励。如果并排坐着，或是站立，他们还会拥抱，久久的拥抱。

“难怪嫌弃我了，说我虐待你的儿女，原来你已经找好了下家！”

吴灿气得脸都扭曲了，说话的同时，上前一步，甩手一巴掌打在何苗脸上。

姚尘忽地站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瞎怀疑什么，她是何苗！”

“我怎么不能来这里？我知道她是何苗，我不知道的，是你们俩的关系！”

吴灿当然认识何苗，姚尘买河畔时代时，吴灿一直跟着，何苗带着他们办理了所有的手续，他们俩怎么不认识呢？

“我们俩……堂堂正正！”姚尘辩解。

吴灿没有理会，“编造我虐待他们，姚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离婚，直接告诉我，没必要这样对我。”说完，吴灿铁青着脸向门外走去。

她的眼里，没有眼泪，连泪花都没有，心里却对姚尘生满了恨意。

整个上岛咖啡二楼，所有的客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姚尘和何苗身上。

姚尘认为，吴灿的一巴掌，把他的尊严打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