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财主是外来户，有一定的头脑，早年圈了山下大部分良田。没走的猎户们为了活下去，只好挂起箭袋，租田种地。

杜山当年守村，没去猎虎反而捡了一条命。刘寡妇就是受害者遗孀，膝下有三娃，杜山看他们可怜，时不时打点野味帮衬，一来二去，二人日久生情。

只因刘寡妇早年丧夫，放下狠话，谁杀了老虎她就嫁给那人。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二人因此没能成就一桩姻缘。

杜山没能力杀虎，却有娶刘寡妇过门的执念。

时常一个人进山，试图找机会除虎娶妻，就有了今天撞见孙可的际遇。

四十年老光棍的念想，十六岁孙可难以理解，至少觉得杜山勇气可嘉。

螭龙岭还有只差点吃了全村人的老虎，孙可想想就一阵后怕。

十几里路的路，孙可叫停了三次车。

理由是上厕所，实际是涂抹不受控制而脱落的泥巴。

“小子东西太大，尿水太多。”“明白”真相的杜山感慨万千。

“孙公子这是小孩心性，喜欢玩泥巴？”车夫非常疑惑。

“孙公子身子太虚，跟老娘战不了三个回合。”王婆子不无遗憾。

孙可看到三人感慨、疑惑、遗憾的眼神，既郁闷又无奈。

行走间，孙可鼻头一蹙，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杜家村的方向飘来。

有点像花香，又有点像饭香，有时又变得似檀香，香气似在反复变化。

见众人表情没什么异常，还以为是杜家村某种特异植物的花香，也没有追问。

马车在太阳落山前到了杜家村。

孙可先前闻到的淡淡香气，依然反复变化。闻着像是从村子传出，又似是从远方而来，虚无缥缈，非常奇异。

路上遇上种田回家的村里人，王婆子装起了高冷，对村民巴结的招呼爱理不理。

车到村头时，一大一小两个正在玩耍的女童看见从车里下来的杜山，欢呼一声迎上来。

“杜叔，杜叔……”

杜山一手一个抱起，冲孙可道：“叫哥哥。”

“大哥哥好。”孩子脆生生的叫声，整齐划一。

孩子大的八岁左右，小的六岁不到，长得眉清目秀，楚楚动人。身子偏瘦，衣着单薄，虽然陈旧，却是整齐干净。

孙可顺手把杜山腰上的野鸟扯下来，递给俩娃：“哥哥的见面礼。”

两娃眼睛放光，却没伸手接，询问的目光转向杜山。

杜山嘴角抽了一下，最终点头。

得到杜山首肯，女娃一人一只，挣脱杜山跑回家了。

孙可拒绝王婆子的邀请，随杜山来到其住处。

低矮普通的两间茅草屋，外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捕兽夹。屋内除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没有其他摆设。缺了女人的家，没有烟火气，十分冷清。

杜山从里屋找出一件补满补丁，洗的发白灰袍，递给孙可：“老爹留下的，没舍得烧。”见孙可犹豫，“就这一件。”

孙可只得换上。

换好衣服，不用再担心外人看出他异于常人，终于松了口气。

取来木盆打水，水面映出一张棱角分明，肤色白皙，眼神刚毅，看着十分老成，有十五六岁年纪，又有二十五六阅历般的面孔。

“这就是我闯荡江湖的面皮了，还不赖。虽不如前世结实，至少耐看。”孙可感觉良好。

洗漱后，拿个凳子坐下，有种回到家的踏实感觉。看着杜山用家里不多的稻米，为自己准备吃食。想起送孩子的两只鸟，想必是留给他吃的，内心愈发感激。

孙可没有食欲。

要是以前，必然吃惊，现在只当是身体奇异。

孙可没有拒绝杜山的好意，否则杜山又要大惊小怪。

跟杜山聊着家长里短，这时便听院外有人喊：“杜叔叔在家吗？”

透过窗口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年约十一二岁，黝黑皮肤，身高一米六几的少年，手里拎着一个饭盒站在院外。

“是刘家的长子刘云开。”杜山跟孙可解释一声，起身迎接。

“家母听说叔叔家里来了客人，做了几样吃食送过来品尝，还望叔叔不要嫌弃。”少年显得不卑不亢。

杜山挠着脑袋，瓮声瓮气地道：“我就不客气了，替我谢谢你娘。”

少年应声答是，又道：“家母说了，但凡叔叔有事，吩咐一声就是。家里来客人了，且不要怠慢。”

杜山老脸一红：“来的是家里的小辈，随意些无妨。”

少年也不跟他争执，作揖离去。

少年举止有度，落落大方，如不是亲眼所见，孙可都不相信这是个大山里长大的孩子。

孙可就做不到。

想起先前的两个孩子，同样是礼数有加，不禁对调教孩子的刘寡妇肃然起敬。

不用说刘寡妇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也难怪杜山趋之若鹜。

饭盒里有两个家常菜，有一只烤的焦黄野鸟，是杜山打的其中一只。菜品普通，好在做的精致，看一眼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杜山笑的嘴都咧开了：“刘寡妇的手艺在村里可是一绝，能吃上她做的菜，算你有口福。”

孙可这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还时常跟王大河出去打牙祭。回头再吃这落后不知几千年，没多少调料的食品，最多赞个原汁原味。

孙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剩下的都给杜山一扫而光。

杜山当孙可是仙师弟子，不食人间烟火，吃的没一点心理负担。

入夜后，两个大老爷们也没分床，挤在炕上。

睡梦中，孙可隐约听到几声吼叫，村里的狗叫得也很欢，好久没睡踏实的孙可翻个身继续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外面的响声吵醒了。杜山早已不在，外面敲锣打鼓，折腾半天才消停。

孙可不想引人注目，搬个小板凳悠闲的坐在门口。

“这就是生活啊……没有老爹叫起床，没有王大河叫加班，每天睡到自然醒……美滋滋……”

“嗯，杜山这个二货不可能让我白吃白喝。再说，他这点吃食，还不够他吃的。看样子，还得给杜山打工，跟他打猎……我靠！八成叫我陪他抓老虎，这要命的事绝对不能参与。所以说，此地不能久留……”

“嗯，离开这，又能去哪？到外地做点小生意？做什么生意合适呢？开个修车铺？这里车轮子都木头做的，木工我也不会……”

“对了，找那学府才子卖诗？容我想想，有什么诗可以卖……艹……老子就记住一首《静夜思》……”

“窗前有阳光，看着真亮堂。抬头望……低头……哎……真失败……”

“当大厨？没手艺……”

“当老师？就我这水平，刘寡妇都比我强，就不要误人子弟了……”

………

“艹，这万恶的旧社会竟让我这二十一世纪来的大好青年，没有发挥特长的地方……哎……没文化，真可怕呀……”

孙可犹自长吁短叹，就见装备整齐的杜山，大步流星的闯了进来。

杜山满头大汗，表情严肃，眉头紧锁，两眼赤红。全身透着一股杀气，像是个随时择人而噬的野兽。

杜山看到悠闲的孙可，先是一怔。接着眉头一松，嘴巴一裂，咳咳咳……神情突然放松，一时呛到说不出话来。

杜山放松下来的神情变化肉眼可见，孙可顿感大事不好。

“仙师……”

“没空！”

一个小心翼翼，一个斩钉截铁，却是不约而同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