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炎炎夏日，北方边关地区，终于迎来了春意盎然、桃红柳绿的季节，蜜蜂蝴蝶穿梭在红彤彤的桃花、粉扑扑的杏花、白茫茫的李子花交相辉映的街边院子里，上下翻飞。

就连几十公里外的北方大河，此时也因为汛期的到来，水位迅速上涨。鱼儿，水鸟争相跳出穿入水面，呼吸着一年来最新鲜的空气。泛滥的河水也很快淹没了低洼的地方，滋润着两岸葱葱郁郁的大片青草地，微风吹来，桃树、杏树、李树的花瓣纷纷掉落在草地上，有些也被吹落在河里，各色花瓣在水面上打着漩涡，随着流水流向了河水下游，或者更远的地方。

校场上比试正要开始。

或许是顾及双方面子，今天的校场上除了比赛的双方，并没有观众和其他闲杂人等。县衙这边有县令、县丞、校尉、张三立、还有两个差役。赵家有赵太爷、原配夫人、管家、赵家小妾、吴有才、还有两个家仆。

双方的赵太爷和县令都坐在各自的凉亭下乘凉。真正比试的张三立和吴有才两人面对面，空落落地站在边。比试开始。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吴秀才先声夺人。

“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

张三立一脸笑嘻嘻，脱口而出。

吴秀才一脸懵逼，大声叫嚷对方犯规。

“下联有效，张师爷并未犯规，比试继续。”

一个白发苍苍的裁判老头缓缓地回答道。

“鸿是江边鸟。”吴秀才心有不甘。

“岚是山下风。”张三立毫不示弱。

“十口心思，思君思国思社稷。”

“八目尚赏，赏花赏月赏秋香。”张三立再对。

…

半个时辰过去后。

“衙门口车不行轿不走，小小师爷悲惨悲惨。”吴有才经过半个时辰的比试后，终于加大了攻势。

张三立心想，这秀才还算是有点水平，可是人品素质不怎么样。竟然明目张胆地搞人身攻击。眼神也变得狠戾，开始针锋相对。

“青楼里公不亲母不爱，叫声孤儿可怜可怜。”

听到这儿，吴有才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一样，黑中带红，红中带紫。心思也变得越来越恶毒起来。

校场上，激战正酣。校场边，赵太爷和县令早就看得心烦意乱。心想着怎么还没有结束？于是让管家喊话：吴秀才，场上什么情况，能不能快点结束，打败他。

天气也是实在炎热，管家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给赵太爷扇扇子。再看到县令这边全程笑呵呵，一点压力也没有，甚至喝起了茶，和县丞、校尉几个人磕起了瓜子。赵太爷见状更是骂骂咧咧个不停，也就是赵家小妾赶忙劝阻了一下，赵太爷的严肃脸色才缓和了下来。

不过赵家小妾表面看上去没啥明显的表情变化，其实内心早就是提心吊胆，紧张得不得了。

场上的吴秀才和她早在州府城里当天香楼头牌的时候就是相识，只是那时候的她风光无限，争着见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没有显赫的皇亲国戚。

但是达官贵族、富商大贾们还是纷纷前来，多得是一掷千金的大手笔。虽然当时的吴秀才也算是个倜傥的风流才子，琴棋书画也擅长，可是在老鸨手里，这些东西是万万比不上真金白银的。因此吴秀才在天香楼也过得并不痛快。

就这样，两个人藕断丝连了好几年，等到赵家小妾人老珠黄，面容憔悴。也不再受那些寻花问柳的富人们追捧；天香楼有了新头牌的时候，老鸨从县里来州府潇洒的赵太爷身上狠狠地宰了一笔，算是从天香楼把她赎出去，做了赵太爷的小妾。

自此，吴秀才也跟着她一起到了飞狐县这里，她做了赵太爷的小妾，他做了赵太爷的谋士。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以某种特别的方式终于在了一起。

赵太爷在场下不停地催促，使得场上的吴秀才心急如焚，再加上今天的天气温度比昨天高了不少，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浑身上下早就湿透，豆大的汗珠从两侧的鬓角流了下来。而对于对面的张师爷也没有太好的对策，对方根本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急得双手忙不迭地擦拭汗水，同时大脑在飞快地旋转，只希望有个行之有效的想法，一锤定音。

不愧为在州府城里混迹多年的风流浪子，不过几分钟。绞尽脑汁也算是有了主意。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好不容易憋出来几个字。

“并州城花团锦簇，张师爷不曾观光”

吴有才稍微思索了下思路，立刻脱口而出。并且此时已经是声嘶力竭，发誓要和张三立拼个鱼死网破。

张三立听完后，虽然这些诗词歌赋、对联俳句在后世自己早就背的滚瓜烂熟，随随便便从自己的大脑里找出来几句，便能对上一对，而且是平仄相应，对仗工整。可是对方出题这么咄咄逼人，明显地置自己于死地，那么自己不如跟他玩上一局。过一把扮猪吃老虎的瘾。

脑中有了对策，自然要跟他好好玩一玩。

“团山寺风流韵事，吴秀才亲自上马”

几乎是吴秀才话音刚落地的一瞬间，张三立轻轻松松，便将答案说了出去，不费吹灰之力。

再看吴秀才，面对面听得真真切切。脸上的神情早就没了颜色，面如死灰，呆呆地望着地，不敢再抬头看他。

因为他终于明白昨晚给他写纸条的人此时此刻正站在他对面，清楚他的这一档子风流事，虽然他干过的风流事不在少数，可是如今天香楼的头牌，他的相好已经是赵家太爷的小妾。

如果他此刻认输，或者对方会有所顾忌，毕竟两人之前并不认识，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和自己撕破脸面。赛后最多被赵太爷训斥一顿，至于其他的东西，自己并不会损失太多。

但是如果他知险犯险，一意孤行，再和对面的张三立斗上几轮，说不准对方直接下场告诉赵太爷事情的真相。到那个时候，可不仅仅是一场训斥可以收场的。权衡利弊后，他偷偷用眼睛的余光望了一下场下的赵家小妾，此时正手里紧紧攥着丝巾，着急地看着场上。然后脑袋耷拉了下去。

沉默良久，吴秀才输了。

作为胜利的一方。场下的县令早就哈哈大笑，其余人也都高兴地鼓起掌来，大家纷纷围着县令祝贺。

县令身边的县丞也是冷冷地朝校场上看了一眼，眼神复杂，充满着不屑一顾。

至于场上的张三立，县衙的官吏们并没有太多的称赞，正当他默默往场下走的时候，看到县令在疯狂地向赵太爷这边看去。

赵太爷此时此刻正在大声训斥着吴秀才。他的原配夫人和管家也都站在一边，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阴沉沉的。只有赵家小妾此时正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顺着视线望过去，视线不在和赵太爷相同的平行线上。而是向下向下，张三立跟随着县令的目光落在了坐在椅子上的赵家小妾身上。

良久良久，或许事情并不是县令一开始说的那么简单…

张三立想到了很不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