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辛夷的小姑娘怔怔的看着陈天冬，方才陈天冬所念的两首诗词，都是她之前从未听闻过的，可见是他触景生情有所感悟而临时所作，想必也是一个饱读诗书富有才气的人。

又一想到陈天冬以自己的名字作了一首诗：“紫粉笔含尖火焰，红胭脂染小莲花。芳情乡思知多少，恼得山僧悔出家。”前两句还算好，可后两句...这明明才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写，怎么觉得有些孟浪的感觉？

又觉得他是在夸自己好看，心里一阵欣喜。

陈天冬看着池塘里偶尔有鲜红的池鱼探出了头，转而又钻进了水深处，把映在池面上的垂柳倒影惊起一道波纹。他没有注意到此刻辛夷小姑娘脸上的表情。

“你的脸...”还是辛夷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听到身旁的人欲言又止，陈天冬回过头，摸了摸脸上的纱布，带着一丝安慰道：“被火烧的，小草说我送来时便毁了容，后来她干脆给换了张脸，现在还没愈合。”

“也不知道比之前的自己有没有更帅一些...”开始声音还算正常，后面补充的这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嘟囔。

辛夷坐的位置离陈天冬不远，自然也听到了他后面那句小声说的话，心想：“怎么这个少年满腹才气，居然有些自恋？”

辛夷刚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女婢的声音：“可算是找到您了，可让我好找。”

听到这声音，辛夷脸上露出慌张的表情，眼睛往四周瞅了瞅，终于看见一道身影匆匆从走廊上小跑着走过来。想必是南苑的女婢。

转而又望向陈天冬。

“明天你还会在这吗？”辛夷眼神里满带希冀的问道。

陈天冬看着眼前小姑娘怔了怔，心想：阿绿天天在门口守着，我想出来也怕是没有机会的吧。

这时远处的女婢近了，走到辛夷的面前，小心的给辛夷紧了紧身上穿着的裘子，一边整理一边说道：“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跑着来了，走吧，跟我回去。”

女婢朝陈天冬看了看，微微行了个礼，便牵起辛夷的手，朝南苑走去。

辛夷一步一回头，看向陈天冬，一脸委屈的模样。

陈天冬哪里见过这么可爱的萝莉撒娇，顿时心下不忍，于是大声开口喊道：“好，明天见。”

终于听到身后传来让人满意的答案，辛夷顿觉欣喜，连走路的步子都快了些。一阵寒风吹来，带着小片雪花，钻进小姑娘的脖颈里，辛夷打了个寒颤。

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池边的八角亭，亭子里已经没有了少年的身影，心里回想起之前少年写的关于玉兰花的诗，心里止不住的欣喜，步子都不自觉的欢快了很多，后又干脆朝南苑跑着奔过去。

......

“你怎么才回来，上哪去了啊你？不是不让你出门，自己身上的伤自己不清楚吗，说了受不得风寒，落下病根，到时候有得你受...”

陈天冬方才走到东苑的走廊，便传来阿绿念叨的声音，看似责骂的话语，神情里却充满关心。

陈天冬讪讪的笑了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解释道：“待得实在难受，就在园子里转了转。”

走到门前，阿绿凑到陈天冬的身旁，探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苑主等了你好一会了。”说着用手指了指厢房内，眼神朝门内瞅了瞅。

看陈天冬进到屋内，阿绿轻轻关上了门，在门外候着。

陈天冬走进去，发现小草果然坐在木椅上看着书，木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皮毛垫子，旁边的小木桌上还摆放着一个小铜炉，冷嬷嬷正在往铜炉里添加着炭火。

“我此次来，有两件事，一是给你脸上做一次检查。”小草听到门外动静，停下了翻书的动作，看到陈天冬率先开了口。

听到小草的话，陈天冬径直走到小草身边的椅子乖乖坐下。

小草一层一层揭开纱布，仔细查看了一番，尤其的两处皮层的接合处，发现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极其细小的结痂线。看起来也不用重新裹纱布了，索性把原来的纱布丢到一旁。

朝身边的冷嬷嬷挥了挥手，冷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去梳妆台上拿了一面铜镜过来。

“好了，你的脸恢复的还不错，你看看吧，与你之前的容貌有很大差别，你做好心理准备。”小草提前给陈天冬铺垫了几句，以防这个少年看到与自己完全之前不一样的脸，从而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说罢，将铜镜放置在陈天冬的面前。

陈天冬睁开眼，看向铜镜里自己的脸，只能隐约看出自己的五官，并看不真切，仿佛戴着老花镜似的。他又凑近了近，才勉强看清自己的模样。

顿时心里一惊，铜镜里出现的，赫然是原来的自己的模样。

陈天冬虽然诧异，但也无法解释着这一切，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那个叫程立雪——也就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根本不长这个模样。心想：“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小草一直在观察着陈天冬的表情和举动，甚至还暗中吩咐了冷嬷嬷，见机行事，一旦发生意外便将车年冬控制住。

好在小草想象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陈天冬的脸上从开始的惊讶慢慢归于平静，又接着好奇地仔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

“这少年真是好心性，不愧是在军中长大的孩子。”小草心想。

“第二件事，是关于你的身体...”小草开口打断了陈天冬继续看镜子的动作。

“你之前的经脉大部分都被刀剑破坏割断，我用黑玉续脉膏辅以鸡血藤为你续上，生活起居，强身习武没有问题。”

说着话音一转，有些无奈的说道：“虽然你经脉已经没有问题，依然能够吸纳天地间元气藏于周身窍穴。但是，连接你气海雪山的经络我没有办法续上，你道基已毁，便无法使窍穴里的天地元气与气海雪上相通。总之，你可能以后都无法修行。”

停顿了一会，又接着说道：“我前些日子，把医经阁里的医书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方法来......”最后这句话算是解释。

听到小草的话，陈天冬脸上并没有出现像小草预想的激动或者低落的表情，反而是一脸迷惑。

小草见他这幅表情，心想：“大概是有些记忆没能完全被记起，这样也好，毕竟他是也是陛下亲封虎威军少将军，至于那纸婚书，应该也要作罢了。但即使最后无法从军，但二十万平西军的尸体给他换一个闲散侯爷的身份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小草觉得或许这样，才是陈天冬最好的归宿。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陈天冬是真的不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脑子里对她说的关于修行的事隐隐有些记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更不明白所谓气海雪山为何物。

“程立雪？”见陈天冬好像在发呆，小草叫了他名字。

陈天冬回过神，怔了怔，确认了小草是在叫自己。

“我叫陈天冬。”他一脸认真的回答道。

小草愣了愣，只道是想着他的经历惨烈，想要换个身份继续生活而换的名字。

“好，从此以后，你叫陈天冬。”小草笑着说道。心想：换个身份重新活下去，这样也好。

说完披上了搁在木架上的皮毛裘子，系好之后朝着医经阁的方向走去，她还想试试。

小草走后，陈天冬又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一边嘀咕着“怎么这个时代的铜镜这么不清晰”，一边思考着为什么最后换成了自己之前的脸。

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索性作罢。又想到之前小草说的关于修行的事。

便朝门外喊道：“阿绿，帮我找些关于修行的书过来。”

“好咧~”

......

过了好一会儿，陈天冬看着眼前桌子上摆放着的寥寥三本书，心想：关于修行的事这么少？随即又想到百草苑在前世算起来应该是一家大型医院，有得自然是医书，便也没再多想。

他翻开最上面的那一本，翻来翻去只有两页纸，又翻回到封面，上面写着《太清炼气存神感应篇》几个小字。

扉页有字，字云：

“千年前，天降五彩气息，其含巨石有五。其四坠地，各裂石碑十二座，另一不知所踪。

后有通过梵音启智者，能辨识石碑上的图案纹路，纳气于身体周天窍穴，后称之为修行。

其中有大毅力者访山走水，往北观其七块石碑，往南观其九块石碑，往西观其十块石碑，往东观其十二块石碑，观后有所感悟，终修成大道，在其大陆偏东建立国度，国号大楚，世人称之大楚帝国。

后又写《太清炼气存神感应篇》传于世人，以供世人修行......”

陈天冬前世喜欢文学，自然能看懂。

这一页算是序，交代了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可以修行这么一回事。

又翻到下一页。

有字云：“夫身为神气，为窟宅。神气若存，身康力健;神气若散，身乃谢焉。若欲存身，先安神气。

若欲安神，须炼元气。气在身内，神安气海;气海充盈，心安神定。

若神气不散，身心凝静，常住道元，自然成圣。气通神境，神通性慧。

依铭炼气，欲学此术，天地元气，吸纳诸窍，气海充盈，神静雪山。

初入感知，而后通玄，再入知微，转而脱尘，终成神虚。神灵变化，出没自存，峭壁千里，去住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