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内的江衍之，久久没有说话。

这老人所说的江令公，便是江衍之的祖父。

今日正是其忌日，江衍之此次出城，便是专门前往祭拜的。

江家对于大雍，可谓是有再造乾坤之功。

数十年间大雍曾发生了两次动乱，一次是外族进犯，险些直接灭国。史称永嘉之乱。

最终由江衍之的祖父江仪平定。

江仪也是因此深受大雍百姓敬仰，更是得到先帝信任，官至中书令，世人皆是尊称其为江令公。

虽然已经故去多年，很多大雍之民心底都还感怀其恩德。

可以说若是没有江令公，如今的大雍，怕是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另外一次是地方反叛，虽然远不及外族进犯那次凶险，但是也险些让大雍分裂。被后人称为奉天之难。

那时江衍之祖父已经故去了，江衍之的父亲和叔父则是接过了大旗，在平定内乱之时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江衍之父亲最终战死。

但其叔父却是下落不明，有传言称江衍之叔父其实是联合叛军，想要谋反，最终看大势已定，畏罪潜逃了。

这件事情虽无定论，但对于江氏却是影响极大。

再加上时过境迁，江氏虽然曾煊赫一时，如今却已是血脉凋零，人丁稀薄。

令公本有十个子嗣，最后却都是在那两场动乱之中死丧殆尽，只剩下江衍之这么个嫡孙，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江家虽然对于大雍有再造之功，但是世态炎凉，人心冷落，如今的江衍之，虽然明面上继承了所有江氏门楣的荣耀，但是实际上在这偌大的永安之中，却是渐渐被边缘化。

甚至已经被许多人渐渐无视忘却了。

就在江衍之失神的时候，那叶琛被那稚嫩孩子说得竟然是有一瞬间的愣怔，旋即反应过来，又恢复了先前的高高在上。

他冷笑一声道：“哟，原来是之前平定战乱的功臣呀！失敬失敬。”

叶琛只是纨绔，并非傻子。

知道有些事情可以碰，有些事情不能碰。

这个时候竟真的装模作样行了一礼，旋即话锋一转，道：“但是今日你乱了法纪，就应当受到惩处！总不能凭着一时的功绩，横行无忌一辈子！没有这个道理。”

一席话出，四下皆惊。

这对爷孙，何罪之有？？？

“你胡说，我们爷孙向来遵纪守法，何来乱了法纪一说？”那衣衫破烂的老人一辈子浴血沙场，满腔忠义，此时被人污蔑，再也无法忍受，颤抖着手，指着叶琛怒声道。

“方才你冲撞了本公子，意欲行刺，这算不算违法？”叶琛声音平静，所有人心底皆是一悬。

“你……胡说，我怎么会……”

老人话还没说完，只见叶琛竟然是伸手抓住了老人的胳膊，重重给了自己心口一拳。

那一拳下手极重，竟然是直接打得他自己喷出一口血来。

“刚才确实没有，如今有了。”

凡是路过之人皆是挪开了目光，加快了脚步离去。

守城的侍卫也矮下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马车之内，远远目睹了这一切的江衍之十分不解。

这对爷孙不过是撞了他一下啊。这人是有自虐倾向？？还是铁了心要置这对爷孙于死地啊。

今日之事，他管定了。

他是令公之后，绝不能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车夫原以为马车之内的江衍之会一直保持沉默，甚至绕道而行。

毕竟如今的江家，早已经是门庭冷落，今非昔比了。

但是下一刻，江衍之便是十分利落的从马车之内走了下来。

车夫甚至都还来不及拦住他。

有认识的人认出了来人正是江衍之之后，简直是惊为天人。

自江氏逐渐没落了之后，江衍之便是甚少在人前露面了。

因为甚少出门，江衍之皮肤十分白皙，五官也是清秀，当真是迷倒了一片路过的小姑娘。

此时附近满是议论之声，纷纷是猜测着江衍之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道这江衍之打算管这件事情？

如今的他自己都处境堪忧啊！

江衍之不知道众人所想，他最喜欢引火上身了，最好是那种直接能烧死人的大火！！

江衍之看着眼前的场景，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叶琛。随后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穿着粗布麻衫，浑身破破烂烂的老人。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令公后人啊。若不是今日相见，我还以为令公在这世上，已经是绝嗣了呢。”

对面那穿着一袭华服的叶琛，看着年纪不算大，却是脚步虚浮，明显是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

此言实在太过了。

江令公可是大雍无数百姓感恩敬仰的存在，眼前之人却是说出如此不敬之话，可谓是让一众路人听了都是十分不爽。

奈何说话之人是长安四害之一的叶琛，当今最是受到皇帝恩宠的舒王李栩的小舅子。

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世背景，横行无忌，据说在他手里的命案不下十起，惹得是天怒人怨。

江衍之此时却是开心得不行，恨不得当场给这叶琛来一个徒手后空翻。

难得碰到一个这么恶名昭彰还敢杀人的家伙，赶紧的，快杀了自己，可千万不要堕了你长安四害的名声啊。

当然，江衍之知道自己若仅仅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肯定还不足以让这叶琛杀了自己。

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呢。

他可是令公最后的嫡孙，虽然江氏如今已经没落，但是若是当街杀了自己，光是引发的民愤就足以让叶琛以死谢天下了。

所以江衍之如今要做的不仅仅是拔刀相助，更要步步紧逼，激怒对方。人在愤怒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错事。

这种纨绔最是受不了被激怒，毕竟纨绔子弟最爱面子的嘛。

到时候冲冠一怒，也许会失手杀了自己。

即使是这叶琛最后仍是忍下了这口气，他身后不是还有舒王李诩吗？到时候肯定会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江衍之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小机灵鬼。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一边的老人听见了江衍之的身份之后，也是一阵错愕，随即热泪便是湿润了眼眶。似乎感受不到身上的伤痛一般。

自令公故去之后，其所设立的河中军便是彻底分崩离析，死的死，散的散。

世上从此再无河中军。

然而今日，他还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令公的后人，怎么能不激动伤怀？而且这江家小郎明显便是继承了令公的个性，仗义执言，大义凛然！

“老头子昔年跟随令公出生入死，纵横沙场。最终平定了内乱，之后解甲归田，寥寥度日。如今能再见令公后人，上天待我真不薄了！”

江衍之看着这跟随过先祖的老兵，也是十分感慨。

道了一声一切有我在，便是上前一步，将那老人给挡在了身后：“江氏如今虽然人丁稀薄，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妄自评断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江衍之如今如此反应，着实是让叶琛愣了一愣。

毕竟自从十年之前奉天之难之后，江氏渐渐没落，作为江氏最后的后人，江衍之也是毫无建树，基本上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如今竟然敢悍然插手自己的事情？

他这是想要教自己做事情？

笑话。

他叶琛是谁？

他可是如今权势如日中天的舒王李栩的小舅子，谁见到了自己不要绕道走？

叶琛根本没有拿正眼去看一眼江衍之，鼻孔朝天道：

“我劝你现在乖乖躲回你那破旧的马车里去。我叶琛可以当今天没有遇见过你。但你若是执迷不悟想要螳臂挡车，我叶琛今日不介意再多杀一个人。”

叶琛一席话直接是说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敢说话。

场面一时间落针可闻。

江衍之心想，这简直是太妙了。

赶紧的。

快来杀我。

没想到这才刚绑定了死了就能无敌的系统，这么快就能死了啊。

嗯，成为仙帝之后，首先就把眼前这老人的事情给解决了。

毕竟若不是这老人给引发的事端让自己给遇见了，自己也不可能死得这么丝滑顺畅。

接着江衍之已经是开始幻想着自己成为仙帝之后枯燥又无趣的生活了。

嗯，穿得凉快的漂亮仙子来十个先。

他每日要和她们深入交流一遍，谈谈人生，或者生人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