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又下了一场雪。

白雪皑皑，寒风刺骨，一副萧瑟之景。

午夜，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挤满了人。楚家老太爷坐在主座上，手里拿着戒尺。他面前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脸色惨白，眼神却很倔强。

“啪”一记重重的敲打，惊得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璃疼得紧皱眉头，额头流下冷汗，但依旧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她的手指被冻僵了，戒尺打在手上，分不清是疼是冷。

“孽女，还不认错？”老太爷被气的狠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楚璃抬眼，直勾勾的看着他：“认错？我认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你…”楚老太爷两眼一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身边的人赶忙扶住他。他缓过神来甩开人，厉声呵斥：“让开，我今天…今天要好好教训这个孽女。”

戒尺毫不留情地落在楚璃的手上，周围没有一个人替她求情。她早该明白，这里从来就不是她家，十五年前就没家了。

“从前不管你，是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小吵小闹随你去了。但你妹妹才十七岁，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我做什么了？”

“在你妹妹饮料里下药，把她送去酒店的人难道不是你？你知道要是你爸爸没赶到，会发生什吗？楚璃啊楚璃，我竟没想到你竟这般蛇蝎心肠，你这是存心要毁了你妹妹一辈子。”

楚璃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抓住将要落在她手上的戒尺。一用力，戒尺被甩在了一边，沿着地板滑到了楚延的脚边。

白晚晚挽着他的手臂，惊呼了一声。

楚延是楚璃的父亲，但对楚璃这个女儿，他知道楚璃心里是恨他的。从她母亲去世的时候就开始就恨他。

楚延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他与楚璃的母亲景茹原本就是家族联姻，两人没见过几次面，也没什么感情。但对这个妻子，楚延还是很满意的。

成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景茹永远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婚后第二年，便有了楚璃，一家三口也算和和睦睦。

后来公司发展，经营规模越来越大，应酬也越来越多。见多了外面的人，楚延忽然有些自卑，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景茹。

年少轻狂，可能人都喜欢自己能掌控的东西，楚延也一样。但景茹太高傲，他掌控不了。

但白晚晚不一样，美丽，温柔，不争不抢，又很依赖他。所以，楚璃两岁的时候，白晚晚怀孕了。那时候，他忽然明白白晚晚才是他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想离婚，娶白晚晚。

原本以为，他与景茹没有感情，离了婚或许更好。景茹也可以找到与她相爱的人。

但景茹不同意离婚，那晚两人大吵了一架，他摔门而去，出了别墅，楚璃的哭声离他越来越远。

那晚以后，原本相敬如宾的夫妻开始冷战、争执、吵闹。楚延觉得很煎熬，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很少回家，除了工作，大多时间都陪着白晚晚。

楚璃四岁那年，景茹同意离婚了。她与楚延约好第二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但第二天，景茹死了。

一整瓶的安眠药全没了。

法医尸检判定为自杀。

景茹的遗书没有提及他人，只是简单的一句“对不起，我亲爱的女儿。”

后来，这场闹剧，只剩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

楚璃的膝盖已经跪的麻木了，她猛地甩开戒尺站起身来，眼里含着水雾盯着眼前的人。没忍住眼泪，一颗颗地掉在地上。

她就那么直直站着，胸口上下起伏，无声地哭泣着。

楚老太爷一下跌坐在椅子上，扶着桌角低头沉默。

一旁的白晚晚嘴角上扬，很快又恢复一脸惆怅的样子。她朝楚玉使了个眼色，楚玉会意，红了眼眶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楚老太爷面前：“爷爷，您别怪姐姐，她不是故意的。”

白晚晚也在一旁劝道：“是啊，爸，阿璃还小，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消消气。”

说着，她拉拉楚延的衣角，一副伟大的样子，泪眼婆娑道：“延哥，你也劝劝爸，阿璃穿的单薄，天气太冷，一会感冒了可咋整。”

楚老太爷冷哼一声，将手边的茶杯掀在地上，说：“病了才好，省的一天惹事生非。”

“是我错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你们高兴了我是楚家长女，不高兴了随随便便就能给我定罪。

楚老太爷听她这么一说，叹了口气：“知道错了就好，你和玉儿…”

她话未说完，楚璃打断了他：“是我错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又说：“是我错了。”

她缓步走近到楚老太爷，直视他的目光：“是我错了。”

她忽然呕出一口血，厉声喊道：“是我错了。”随后直直向后倒在地上。

将旁边的人吓得不轻。

楚延朝白晚晚吩咐：“快叫救护车。”弯腰抱起楚璃，出了书房。白晚晚连忙道：“好好好。”

不久，书房里只剩下楚玉母女，楚玉惊恐道：“妈，怎么办？”

白晚晚眼神晦暗：“慌什么，死了才好。”

“可是…”

“没有可是，酒店的事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楚玉木讷地点点头。

白晚晚看她的样子，挤出两滴眼泪：“玉儿，妈妈一辈子都被人看不起，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我不想我的女儿像我一样，你明白吗？”

楚玉伸手抱她：“我知道。”

白晚晚在楚玉面前一直都是个好母亲。

急救室的灯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询问：“你们谁是楚璃家属？”

“我是她父亲。”

“病人没什么大碍，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一会给她做个全身检查，等她醒了就可以出院了。”

楚延又问：“那她吐血是怎么回事？”

“哦，这只是一时气急攻心所致。但建议你们带她去精神科看看，青春期的女孩爱藏心事很正常。你们作为她的亲人，也要照顾照顾她的情绪。”

“谢谢医生。”

一个小时后，楚延拿着单子一脸震惊：“抑郁症？”

面前的护士回答他：“是的，楚先生。希望您和病人沟通沟通，尽快住院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