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的那一瞬间，楚璃后悔了。

身体砸在地上，真的很疼。她应该好好活着，看看那些人的嘴脸，看看那些人的报应。

意识模糊的那一刻，在茫茫夜色中，她忽然将那些人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惊恐的、伤心的、难过的、高兴的……

她感觉身体里的血不断地流出，意识越来越模糊，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

“璃儿，璃儿。”

猛地一瞬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一声一声的，很温柔也很急切。

手被人握住，很暖和。她想牢牢抓紧这双温暖的手，但身体的力气被抽干了，让她抬不起手指。

那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她想要开口回应，喉咙却发不出声

她感觉有人捂住她了的口鼻，不让她呼吸，这种窒息的感觉很强烈，也很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楚璃一睁眼，便见自己正身处一片红色花海之中。这些花似血一般的红，妖艳昳丽。

楚璃在书上看过这种花——彼岸花。传说开在冥河河畔的死亡之花。

忽然面前一道白光照射在她身上，她本能的伸手挡住眼睛。面前的大门被打开，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缕亡魂。

原来她已经死了。来了一趟人间，什么也没留下。

“姑娘不必惊慌，小灵是为你引魂之人。你阳寿已尽，到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入轮回，下辈子又开始咯。”

这是地府的渡灵，专门引渡地府亡魂，让它们去转世投胎。

楚璃没说话，低头看着脚边的彼岸花，恍惚了一下。大概是颜色太过艳丽，冲击了她的神经，令她不经又想起那些过往。与其说是过往，到不如说是经历一番挫骨扬灰罢了。

她想起了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爷爷……

知道自己身死之后，那些人会怎么样。会难过吗？

“大概会吧”楚璃自嘲地笑了笑。

渡灵看不懂她，只觉这小姑娘太过淡定了，不寻常。

“这花名为彼岸花，花开常年不败。”

楚璃目光转向别处，轻声说道：“不是说地府有十八层地狱吗？能不能带我去那。”

渡灵惊讶道：“什么？”

楚璃目光盯着他：“我不想入轮回。这人间，不去也罢。”

“哎哟，小姑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渡灵在这地府待了几百年，引渡过无数亡灵。凡人身死之后，尚留得一魄，用来了断这一世的羁绊，地府把这些人称为——亡灵。每一个转世之人遇到引渡他们的鬼差，大多都是苦苦哀求，来世寻一个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平平安安一辈子也是极好的。也有的人祈求来世‘荣华富贵不用求，高官厚禄伴一生’。

可谁又知道下辈子的事。

这寻常人到了地府，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个个滔滔不绝，生怕阎王爷听岔了话，一个不留神判错了，下辈子只能沦为畜牲道。

但这小姑娘倒是冷静，站在一旁只待点名。

等了许久。

等到判官向阎王爷阐述完其生平时，仍然是副淡漠样子。

只听得阎王爷：“楚璃何在？”

渡灵看了看楚璃，见对方不为所动，手掌发出蓝色光焰推了楚璃一下。

仍没反应。

怕不是还没缓过来，已经死了。

渡灵见怪不怪，这地府每天都有无数亡灵，各种各样，形形**的。

他上前一步，朝阎王行礼道：“回阎王，在此。”

“你就是楚璃？”

渡灵连忙解释道：“并非，小灵只是渡主的引渡人，小灵身边这位姑娘是吾渡主，楚璃。”

阎王淡淡的“嗯”了一声。

阎王看了看生死簿，抬头扫了楚璃一眼：“可有何要说的？”

楚璃朝他行了个礼，随后摇了摇头。

阎王巴不得省事。

“既如此，念汝此生劫难颇多，但未有故意害人之心，故赐尔来世，劫难虽有，也能知红尘意。”阎王道，朝渡灵吩咐：“便去孟婆之地吧。”

渡灵拱手行礼：“遵主之令。”

渡灵正想着刚刚阎王殿里的事，忽然听闻一阵音律响起，婉转悠扬，沁人心脾。

楚璃略显惊奇， 朝琴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漫天花海中一凉亭独立于此，倒是显得有些许孤独。像是世外高人，坠入红尘，深陷其中。

在这尸山血海的地府，此处也算是一处好风景了。

她收起了心绪，转头看向渡灵，没开口，眼里充满疑惑。

渡灵连忙催促：“哎哟，这是孟婆在催咱们，快些走吧。”

楚璃还是没动。

“唉，姑娘。你该不会是还想着那十八层地狱吧!”

“我已经想好了，做人太累了。”

渡灵显得急了：“阎王允您往生，我等小灵也不敢擅自做主，更改主令，这乃大不敬，暂且不说小灵会神魂俱灭，受刀山火海之苦。倘若其他渡主都像姑娘一样，那这三界可就天下大乱了。”

………………

楚璃还是见到了孟婆。

“见过孟婆大人，小灵……”没等他说完，孟婆从古琴旁边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石桌边上，那上面有一纯白无暇的杯子，杯子里盛放着透明液体。

这大概就是孟婆汤了吧。

孟婆拿起杯子，走到楚璃旁边，言简意赅：“喝吧。”

楚璃看了她一眼，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孟婆看着她的样子，忽而轻笑道：“小姑娘，那些罪无可恕的人才会到十八层地狱，你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去不了的。还是老老实实，下辈子当人去吧!”

楚璃没说话，眼神黯淡，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婆走到凉亭外，朝渡灵摆摆手道：“这没你事了，下去吧。”

“是”

渡灵走了，凉亭里还剩两人。

孟婆道：“既然已喝了孟婆汤，便去渡冥河。我在这地府一日不知要遇多少转世投胎之人，你可别耽误我。”

楚璃朝她行礼，说了声“抱歉”。

孟婆闻言，又笑了：“你这女娃娃，倒是有趣。”她又说：“在这地府这么长时间，你这样的倒是不多。走吧，前面过了奈何桥，便是冥河了。”

她往前走，楚璃跟在她身后。

到了冥河边上，孟婆指着河里的亡灵：“你看这些人，倒是比你积极，不过，在积极又有什么用。他们下辈子的大体命格早就被谱写好了，成人成仙，成神成魔，主要还得看自己啊。有些人往往是一手好牌，不会用，最后满盘皆输，到头来还要怪命运不公。”孟婆叹了口气：“唉，也许他们是对的，命运有时真的不公。”

这世间的恶人总要下地狱的。

楚璃渡过冥河，入了轮回。她逐渐感觉到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像是一根羽毛，一阵风就能吹走。

楚璃是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的，她缓缓睁开了眼眸，入眼的一切都那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