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当着傻子的面，装出副聪明样子，你的脑袋里盛的才是粑粑，死鱼做的眼珠子，猪腚改成的脸，鸡屎包子当嘴，狗吊做鼻子，好好照照镜子吧，傻逼，就你这个熊样，还他妈说我脑子里是粑粑，吃屎去！”

丫鬟掩面哭泣，梁三指了指门的方向，撵她们出去。

等哭声渐远，她又觉得自己刚才骂重了，起了一丝悔意，但这感觉没持续多长时间，困倦来袭，她合上眼，陷入专属于儿童的深沉睡眠。

第二天，被骂的丫鬟托病不起，下人们在僻静处交头接耳，说梁三在玄武门受了刺激，沾上脏东西，满嘴胡言乱语，以前是憨，现在是疯了。

事情传到梁二夫人那里，这个梁二夫人是梁老爷从洛阳买的，本来只在外宅里伺候，地位低下，没想到肚子争气，一索得男，生了梁家唯一的男丁——梁涯，裤头改背心，她上去了，荣升梁府二夫人。

昨天挨骂的丫鬟正是二夫人表兄的女儿，娘家人受气，她不能坐视不理，二夫人到了梁三的小院，看到扫地的刘婆子，说：“叫你们小姐来回话，虽说是脑子有问题，可好歹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说出那些污言秽语。”

刘婆子说小姐没起呢，我不敢叨扰，二夫人自己进去问吧。

二夫人啐了婆子一口，说没用的东西，连个憨子都拿捏不住，她踢开房门，径直走进去，梁三被声音惊醒，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

二夫人掀开被窝，拎着梁三的衣服把她拎下床，这幅驾轻就熟的姿态，想必从前也是欺负她欺负惯了的。

“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的那些话？死鱼，猪腚，鸡屎包子，还有，还有......臊脸，我都不好意思说，如果叫老爷夫人知道，非拔掉你的皮，卖到琼州给人烧火不成，昨日被骂的丫鬟玉儿，现在哭的起不来床了，要死要活的，你看怎么办吧？”

梁三挣脱掉二夫人的手，反问：“什么怎么办？她说我脑子里全是粑粑的时候，你怎么不管？”

“好啊，学会顶嘴了。”

二夫人揪住梁三的耳朵，转了一百八十度，她疼的跳起来，毫无章法地挥动手臂，“啪”，一个清脆的巴掌打在二夫人嘴上。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二夫人怒目而视，满脸通红，她抬腿踢了梁三一脚，扯着头发把她拽到门外，院中的下人一哄而上，恐怕错过好戏。

只有刘婆子放下扫把，把梁三从二夫人手里解救下来，求着：“二夫人行行好，这孩子本来就不全乎，你再给拽坏了其他地方，往后更不好说婆家了。”

“婆家？”

二夫人仰面大笑：“这样的憨货还找什么婆家？小丫头片子我告诉你，老爷夫人最近事忙，顾不得管教你，别仗着自个脑子不好，就混说那些无法无天，不成体统的话，当真以为没人能治住你？”

她说到兴头上，逮过梁三又在背上补了两掌，骂道：“没教养的东西！当着长辈的面竟然抠起鼻屎？！老爷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孬货？丢人现眼的玩意。”

段瑶瑶多想掏出攥紧的拳头对着那张叭叭不停的嘴掏上几下，多想薅住她的头发摁在地上摩擦，可梁三这小小的身体真是无用，她掏不了二夫人的嘴，也薅不了她的头发，只能抬起头，仰望着对方黑洞洞的鼻孔，和滔滔不绝的血红大嘴。

“怎么？昨个骂玉儿时不能挺能言善道，出口成章？这回哑巴了，梁三小姐，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装出这幅宁静模样，你再乖巧，也讨不了我的好，你的那些狂言，我必定会一字不漏地禀告老爷，叫他看看这闺女到底还能不能要了......”

话未说完，梁三高举手臂，把两根手指头戳进二夫人黑黝黝的鼻孔里，随即勾住手指，拉着二夫人在院里头转圈圈。

可怜二夫人一个大人，被比她矮三头的小屁孩牵住鼻子走，不得不弯下腰，伸着头，疼的眼泪直流，双臂在身侧不停挥动，口中含混不清地喊：“救命啊，救命啊，你们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她弄开。”

下人们闻此，赶忙丢下手中的铜盆或扫帚，拉出动物捕食的姿势，想要营救女主人，可梁三玩出了兴致，她咯咯笑出声，牵着二夫人的鼻子，围着院中的大槐树转了几个圈，又跳下低一阶的花圃，在月季花丛里窜来窜去。

下人们拦在前头，仿佛老鹰捉小鸡，梁三也不慌张，掉了个头，牵着二夫人又跑到了水榭旁。

动静闹的大了些，屋里托病不起的丫鬟玉儿终于躺不住了，咕噜从床上跳下，呼喊着表姑我来救你，嗖地冲出屋子，跑到水榭，她看准时机，从后拦腰死死抱住二夫人，一步也不叫她移动，可梁三依旧锁住那只鼻子，一个向前拽，一个向后拉，二夫人疼的哭叫不迭。

丫头们齐拥而上，有的把梁三横抱在怀，有的掰开她的手，终于把二夫人救了下来。

自然，底下有阵血雨腥风，二夫人摸了把鼻子，摸出一手血，她惊吓的大叫，慌忙叫人拿镜子来，铜镜中的人像丑的不能为她所信，今早梳妆时，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她的鼻孔比来时要扩大一倍，黑黝黝，空荡荡，在巴掌大的脸上格外显眼，活像两口不出水的老井，说不出水倒不是很贴切，因为此时正有两股脓血缓缓从鼻腔流出，流到嘴角。

“天杀的，天杀的。”

二夫人摔碎铜镜，捋起袖子，狠狠咬着牙齿，誓要将作案者捉住，施之皮鞭或棍棒，给她应有的教训，于是吩咐下人，关紧院门，逮住梁三。

梁三早已爬到水榭旁的假山上，她看着二夫人那副尊容，忍不住高声大笑，这更激发了敌人的恨意，二夫人亲自拿起一根长杆，对着假山顶猛打，梁三左躲右躲，眼疾手快地攥住长杆另一端，抢夺了武器的控制权，反打了二夫人一棍。

“有种你就在上头住下来，别觉得这就万事大吉了。”

二夫人又气又累，掐腰抚胸，大力喘着粗气，表侄女玉儿讨好的递上一杯茶水，二夫人瞥了一眼，没什么好气地说：“蠢货，你当我有心情喝茶？刚才没看见她扯着我的鼻子，你还死拉硬拽，瞧瞧，给拉成什么样子了？”

玉儿扁起委屈的嘴，答道：“我也是担心表姑。”

“没用的东西，净会添乱，要不是因为你，我今天何至于被这憨妮子耍成这般滑稽模样，你要是真心疼表姑，就上去把她给我弄下来。”

玉儿二话不说，蹚过水榭，爬上假山，梁三挥动长杆，想以此击退她，可长杆太长，近距离作战时发挥不了作用，反倒是个累赘，眼看玉儿就要爬上来，梁三紧张的倒退两步，长杆朝一侧倾斜，带着她重心不稳，脚底一滑，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