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归期如晤 小说:古代言情 作者:大梦易经年 角色:芯棠王玢 简介:江长霖,雍阳城中最特殊的皇子。命主紫宸,自带功业,六岁被神主玄宸带回仙山养在身边,十年不到便结出元灵,可凭剑气御九霄,上佳的皇位继承人选。然而世人对他的评价只有一句——可惜可惜他母族本为北荒奴,难登大雅。可惜他父皇要作万年青,贪恋权位。熵帝:吾儿既然命硬,不如去克一克咱家神主。他死了,我当老大你排老二。四海洪流荡不清冤罪,浊不...
自古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房九龄得了玄宸好处,自在地仙是当不成了,不得不好好伺候着。
修行没有不吃苦的,尤其在筑基之前。
房九龄有意在山中寻个灵息充沛之处安置江长霖,没想玄宸死活不放人,说是担心孩子怕黑.......
三界六道中随便拎出一个灵修来问问,哪个不是幕天席地汲取自然灵息,上百年才能熬出元灵来。
寒来暑往餐风饮露都不算什么,入定时倘若遇到猛兽妖祟,小命当场交代也是有的,怕黑......这也能算个理由?!
凰玄宸有多心疼他这帝星小宝贝儿,房九龄实在是敢怒不敢言。
不得已,他只好日日晨起前来叠山院传道授业,搞得好像挂职点卯一样。
好在江长霖天资确实卓越。
房九龄起初对他没抱多大希望,六七岁的孩子能坐得住就算不错。江长霖却在第一日就给了他大大的惊喜。
“神主命我帮你筑基,首先需从打坐开始练习。不是让你干坐着,而是借身体上的安稳凝神静气,放出你的五感去天地间搜索灵息。”
江长霖见房九龄盘坐于不幽潭前,也学着将两手交叠至于脐下。
“地仙师父,什么是灵息?”
房九龄险些被这不伦不类的称呼呛个跟头,掩饰着轻咳两声,解释道:
“所谓灵息就是蕴涵在天地万物中的自然之气。
万物皆有灵性,比如这草,在它生长吐纳间会将自身精华释放到空气中,年深日久慢慢形成元気,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可以人为捕捉和吸纳的。
修行之人正是通过在体内积累这些自然精华,不断凝聚炼化形成实体,也就是元灵内丹。
有了元灵,灵息就可以收放自如任意来去,真正做到化为修士所用。”
房九龄滔滔不绝半天,见江长霖只是安静听着,半点儿反应也没有,当时心里就没了底。
“小东西,能听懂多少?”
江长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水里也有这种气吗?”
“自然。”
房九龄见他小脸儿上写满认真,又欲解释,却见他起身走到潭边朝水里探下身去。
“当心!别掉下去!”
不等房九龄话音落地,江长霖就晃悠着直起身来,手中掬着一捧潭水。
江长霖微微动了动手指,那潭水跟活了似的,化成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流,凭空绕在他十根指头间蜿蜒盘转,像是条细细的透明小蛇。
大约是指头缝里被钻痒痒了,江长霖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小手往回一缩,那水流啪一声落到脚下石板上砸成一朵水花。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回轮到房九龄目瞪口呆。
玄宸懒觉睡足了,披头散发从轩室里走出来,懒洋洋往潭边白石上一靠,泼墨般的长发染了半幅天地。
“怎么样,没骗你吧?如此有灵性的好徒儿哪里找去!”
“这孩子当真是凡人?”房九龄惊讶道。
“是,也不全是。”玄宸看着江长霖琥珀色的瞳仁。
这孩子生了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几乎占去小半张脸,外眼角略向下低垂着,配上乖巧的小鼻子小嘴儿,像只温顺可爱的小奶狗。
只是那双眼睛瞳色比琅環人略浅,隐隐透着些浅淡的不祥之色。
“大约是他身上有一半北荒血统,娘胎里就带着他那圣女母亲传承给他的灵力,只是原先一直不会用。”
玄宸回想起镐都风雪里刑架上慌乱无助的弱小身影。
“好好修习吧,只有变得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你自己和你在乎的人。”
透过氤氲水雾,玄宸看到江长霖使劲冲他点了点头。
山中不知时日过,玄宸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真正教江长霖什么,八年岁月转瞬即逝。
只一晃神的功夫,雾气那头的奶娃娃就被时光拉伸成了端正少年的模样。
江长霖已经长到他肩膀高度,脸上肉嘟嘟的钝感褪去,现出少年人干净利落的线条。
地仙师父再想耳提面命,只有踩在白石顶上才能勉强与这挺拔少年目光平视。
当年压在江长霖手中沉甸甸的玉剑不知几时变成了一把短匕首。
玄宸看着院中松间肆意挥洒的年轻身影,一刻也移不开眼。
这孩子算是彻底长开了,尤其这个春天,身材更是大幅抽条,竹子拔节似的。虽然依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但肩背线条平直,已然现出华茂春松之姿。
玄宸忍不住牵起嘴角,心道上天垂爱,这孩子从里到外处合他心意,总算是没有辜负他一悉苦心栽培。
也不知他究竟栽培了些什么。
房九龄远远瞧见玄宸满眼笑意,觉得是时候该向这位祖宗邀功请赏了。
“江长霖确实天资敏慧,这几年进展远超小仙预料,但往往跑得越快越容易跌倒。人是你带回来的,你也该多少管管,别成天不见首不见尾。”
玄宸心中冤屈,却也无力辩驳。
八年里,房九龄无数次叮嘱玄宸对江长霖多上些心,奈何山下几乎没一日消停。
从芒春仲夏,到露秋寒冬,玄宸奔波在琅環四境满世界替熵君那败家子灭火。
像是知道神主即将要离世,琅環人似乎变得越来越难满足。
仓廪殷实并不能给予他们足够的安全感,琅環人如今许愿,动辄就是几十年、上年的风调雨顺。
连玄宸自己都忍不住吐槽,这些凡人当真有些被惯坏了。
他要真有本事凭一己之力包揽人间太平,那上清天大大小小数千仙官还不得集体下岗再就业去……
成日被俗事扰着,玄宸这懒散神仙竟然生出些身不由己之感。
叠山院成了难得的清净地,每次回来,长霖的进展总是叫他欣喜。
眼下从手上行云流水般的剑气来看,江长霖体内元灵已然初现形态。
玄宸在旁舔着脸夸赞自己提点有功,气得正牌师父房九龄吹胡子瞪眼,敢怒不敢言。
只见房九龄挥着桃木仗,心中怨气全化成一板一眼的调教。
“吐纳,注意吐纳。你这样气息凌乱,才聚起的灵息转眼就从手底下散出去了。说多少回了,提剑时灵息要往下沉,往下!稳住,再来一次。”
“行了,歇会吧,再把人累着。”
玄宸看江长霖额角渗出细汗,挥手把人叫到身前,掩着袍袖在他额前沾了沾。
房九龄看不下去,“要不是你惯着,他的元灵去年就该结成。一回来就捣乱,当真是慈母多败儿!”
“说谁呢?你胡子都一大把了依旧是个地里的土豆子。长霖才十四,比你不知道强出多少。”
“行行行,您是亲妈,我是后姥姥,行了吧?”
江长霖拦在二人中间,挤出两个人畜无害的小梨涡,冲着房九龄道:“鲜见谁斗嘴能赢过凰天神主,您鹿吴山地仙的法号很快就要响彻三界了。”
房九龄得意洋洋,刚想夸这孩子没白教,旋即又从他话语里砸摸出几分旁的意味来,气得胡子乱颤。
“你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过来,再把郁阳十九势从头过一遍,练不完今晚不许吃饭!”
玄宸拉过江长霖护在身后,满脸得便宜卖乖。
“今晚还真不行。本座想吃八宝酿豆腐了,借你的好徒儿用用。”
“你自己没长手啊?不知道君子远庖厨吗,这你倒舍得!”
“谁让他手巧呢,本座就好这口儿,长霖还没不乐意,要你多事?”
玄宸冲着房九龄一脸趾高气昂,转而面对长霖却温和很多,抬手搭在长霖肩膀上把人拘进怀里,大有一副逼良为娼的架势。
“你愿意吧,小长霖?”
长霖嘴角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乖顺回答到:“听说哥哥今日回山,一早便将材料都备齐了。”
房九龄看着江长霖背影绕过月门,暗自感叹玄宸这些年来对这孩子愈发依赖,真怕他养出感情来不容易撒手。
“玄宸”
地仙与他之间隔着年岁又差着品级,从不曾直呼过名讳,这一声倒把玄宸叫愣了。
“怎,怎么了,一本正经的。”
房九龄压下声音,直言不讳道:
“这孩子对你很是上心,满心满眼都是你。房间里摆的泥塑是你,挂的画像也是你。你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在心里,你让他刻苦勤勉,无论寒暑他都从无懈怠。每次你一离开,他从第二日就开始盼着你的归期。知道你爱吃琅環贡肴,这些年修行辛苦,却还是挤出时间练就一手好厨艺。”
听着地仙一字一句,玄宸神思不禁飘摇起来。八年间他与江长霖相处时间虽不多,却是点滴都滋味十足。
叠山院原本没有厨房,因为玄宸那堪比放火烧山的手艺实在不需要这种配置。
江长霖从小一直被地仙尽心照料,从不用他自己惦记衣食,直到十二岁生日那天,江长霖不知怎么想的,在山院里架起地炉给自己煮了碗鸡蛋面。
那碗朴素的带着碎蛋壳子的面条彻底打开了琅環神主新世界的大门。
玄宸在琅環祭典上享用过不少珍馐美味,但祭祀用的东西即便再精致也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整套繁琐流程走下来,等到他享用时早就冷透了。
元夕祭礼总归是件严肃的事,他总不好喊琅環皇帝端着盘子给他热菜去。
直到尝了口江长霖煮的热汤面,神主才弄明白祭品和食物之间的区别,并且从此欲罢不能。
为了方便江长霖发挥,玄宸特意在后院不幽潭对面弄了间厨房。
从此叠山院中一边仙雾袅袅,一边烟火缭缭,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你想说什么?”玄宸不解地问。
以房九龄对琅環人的偏见,绝不会轻易开口表彰江长霖恭顺。
“这孩子身上与我有魂契相连,又在年幼时得我庇护,对我上心些也没什么,我看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房九龄一反常态没去理会玄宸的玩笑,愈发正色道:“你不觉得他的殷勤之中,始终带着种功利吗?他才多大,就这般懂得投其所好,百般讨好与你,若是长大了还得了?”
“那又如何?”意识到地仙言中所指,玄宸沉着脸打断道:“说来说去还是纯火,那原本也是打算留给他的。”
“你怎知他得到纯火就能满足?琅環人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房九龄!”玄宸一声怒喝惊起院中白鹭。
“修仙者当持心公正,悲悯苍生。向你这般偏激狭隘,难怪修了几万年还在泥地里打滚。原先还当你是埋没了,现在看来,实属咎由自取!”
玄宸从前在三界间任性妄为惯了,说话做事从不懂得顾及别人感受。他也不管这一巴掌扇在地仙脸上叫人多难堪,撇下火冒三丈的房九龄,径直往不幽潭走去。
远远瞧见江长霖挽起袖子,利落地切着香菇丁,玄宸才觉得郁结稍缓。
刀尖有节奏地点在案板上,听起来叫人莫名心旷神怡。
对于玄宸这种吃货来说,美味和美色一样动人心弦。
他倚在门边,看着普普通通的豆腐块在江长霖的巧手下一步步变得金黄酥脆、秀色可餐,突然感慨起琅環的一句古话:
食色性也。
都说色而不淫方为真君子,玄宸倒认为那是还没喜欢到心坎里。
既然是本性又何苦压抑,人生在世能活多少年,心怀坦荡不好吗?
比如他对江长霖这孩子的喜欢就坦坦荡荡,像是主人宠爱猫咪,逮着机会就要撸上一把。
“小长霖,以后谁要是嫁给你肯定会后悔的。”
江长霖把最后一勺油亮的芡汁淋到盘中,低着着头没有回应他。
玄宸被热腾腾的香味钻进鼻子里,忍不住食指大动,嘴上越发贫起来。
“不高兴了?我这是夸你厨艺好呢,谁家姑娘跟了你,一年至少要胖二十斤。”
江长霖把菜肴端到玄宸屋里,笑着将筷子递到他手中,“哥哥,这道菜要趁热吃。”
这话说得含蓄,翻译成玄宸能听懂的,就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什么不是刚出锅的好吃?”
玄宸真的没听懂,美滋滋夹起块嫩豆腐刚送到嘴边。舌尖刚贴上去就被烫了回来,玄宸吃痛,嘴里不停吸嗦着吞吐白气,可手里还是舍不得放下筷子。
“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烫死本座了。”
江长霖含着笑往他手里递去一杯凉茶。
“原来神仙也会怕烫。”
“这叫什么话,我这身皮肉也是真的,五感俱全,怎么不怕烫?”
江长霖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浅咂一口,看起来漫不经心地问道:
“那神仙会不会死?”
“这个嘛,我又没试过,上哪知道去?不过这酿豆腐要是再不让我吃上,我倒是有可能成第一个馋死的神仙了。”
玄宸又朝筷子上叉起的豆腐吹了吹,忙不迭丢进嘴里。
“嗯...红尘滋味莫过如此。有道是豆腐一盘,给个皇帝都不换...”
不等玄宸甩开腮帮子大块朵颐,叠山院的结界突然被人叩响。
二人只相视着愣了片刻,长霖立即掏出玉箭御在身前。
“逞什么强,真有危险也轮不到你上前,我还没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