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梓韫 吕二《你快要死了》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小说:你快要死了 小说:现代言情 作者:杜可欲 角色:祁梓韫吕二 简介:因为能感受到人之将死,裴未昭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并如愿以偿在一周后收获了一大笔遗产,这成了她混迹上流社会的资本。葬礼上,她见到了传闻中家底丰厚的浪荡子祁梓韫。他身上的死气太重,几乎立刻就吸引了她的兴趣。和英年早逝的贵公子的旷世绝恋...未免太有吸引力了。裴未昭一次又一次的有意勾引,折了夫人又赔了兵。...几年了,他怎么还不死? ...

此夜恰为夏至,黄浦江宛若针线,严丝合缝地将水汽和上海缝合。

正是更深露重,穿堂风掠过分明无声,裴未昭却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泥土的味道。

她的房间里的泥土味道简直要把人给淹没了,她像是提前体验了半身入土的感觉。然而,就在睁眼这一瞬间,她立刻意识到了这味道的来源。

她已经有很久都没有焦急过了,当然,她也并不认为她飞速翻身下床是因为焦急。相反,她的心胸已经像广阔的一片湖面,倒是不可能因为一点涟漪就风声鹤唳。

裴未昭顺着泥土的味道,很快就停在了祁梓韫的卧室前。

祁梓韫是将死,她对此早就有所警觉。可这几天来,祁梓韫身上的死气都快和她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让她辨别不出来了,照理说,就算是阎王爷索命也不会快马加鞭急成这样。

但也来不及思忖太多,裴未昭径直就开了门。

这一刹那,她像是步入了墓穴里,泥土的气息已然你拥我挤地裹在这个小卧室里,好不容易寻到一点缝隙,便迫不及待地冲着她的门面奔过来,呛的她头晕目眩。

屋里的男人倒是躺的笔挺。

祁梓韫和衣而睡,连被子也盖上,整个人就像一只大型动物标本。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裴未昭首先松了口气。

因为她非但能看见活人身上的死气,还能看见死人的魂魄。

倘若祁梓韫真是小命不保了,那么她应该能看见他的魂正无知无觉地跟肉体进行脱离。就像酒杯里的液体晃晃悠悠地溢出来差不多。

不过,倒也是纳闷。

就这么几个小时,怎么他就成了一个花坛了?

这屋里静的离奇。裴未昭走到男人身边去,祁梓韫睡得倒是沉,一点都没觉察。

男人的睡颜平和又凌厉,仿佛睡得很深沉,又好像随时都能跳起来猝不及防给人一刀似的。

裴未昭皱了皱眉毛,轻轻地抬起手来伸到他的鼻下。

就这么站了足足有一分钟。

男人没有鼻息。

祁梓韫早先一沾枕头,就像被人一棍子打晕了一般,昏沉起来。

他浑身冰凉,整个人仿佛泡在海里,又像遭受无边无际的海水冲刷的黝黑岩石。睡意前仆后继地朝他拍打过来,简直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再次醒过来,他好像真的整个人在海水里浸泡过,从头到脚又沉又闷,他只能使劲拖着脚步行走。

就这么,迷惘之中似乎拨过了几根树枝,踢翻了许多石子。

他简直都忘了他原本是从哪里来。

就这么这,他终于梭巡到了不远处一盏橙黄橙黄的灯光,虽然在视野里,那灯光仿佛有无数个分身,简直像是他的幻觉了。

祁梓韫就这么跌跌撞撞挨到了那家客栈的门口。

这客栈很奇怪,在荒野之中,似乎偏居一隅,装潢也异常陈旧。

他知道自己八成是又撞鬼了。

反正这鬼,撞就撞了,从小到大撞了那么多次鬼也没见他少一块肉。倘若能有个地方休息一会,那总比等会撑不住了就这么在荒郊野外躺尸好。

客栈门口有个人,是不是真人不清楚,但好在看起来像个人。那人正蹲在门口,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东西,看见他,仿佛是腿蹲麻了,起来的时候姿势不大自然。

祁梓韫狠命摇晃了两下脑袋,问:“能不能在这借住一晚?”

那人笑了一下,反问:“新来的?”

祁梓韫的视线并不清晰,他只是觉得这人笑起来嘴巴咧的比常人都要大一点。其实,这人笑起来非常怪异,他的下嘴唇几乎是不动的,上嘴唇却咧到了天际,露出一排血糊糊的牙花子。

祁梓韫耐着性子点了一下头:“嗯。”

那人没再多话,指引着祁梓韫进了房子。七绕八绕之下,祁梓韫被引进了一间设施简单的屋子。

他脚下越来越沉重,眼皮仿佛有千斤重,到这里,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多走一步路了。就此倒头栽在床上,没多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他似乎是沉睡了,但仿佛又没有完全丧失戒备心。他的眼睛已经闭的死死的,但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还保留着感知。

迷蒙之中,这间屋子的门吱吱嘎嘎开了又关,但却始终没有人的脚步声昭示着到底是谁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轰轰隆隆的噪声。

奇怪的是,这噪声这么响,却根本没干扰了祁大公子的清梦。

那声音简直像一辆火车,又或者是一艘即将入港的轮船,恍惚间又仿佛大雨倾盆时刻的闷雷。祁梓韫听了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竟然是踩踏着缝纫机的声音。

直到这时候,祁梓韫的意识才猛然之间清明了。

就那个迎着自己进来的那位在踩缝纫机吗?

他仔细回想起了那男人的样貌——一米六的个头,长得倒是算魁梧,身上的肌肉块似乎凹凸不平,鼓鼓囊囊地邋遢着。

...这玩应踩缝纫机?

祁梓韫尝试着轻轻动了动手指,眼睛却没睁开。他总算确认了自己对自己身体的管控权。

就在此时,那踩着踏板的声音却突然停了。

而祁梓韫同时又有点怀疑起来——那真的是踩缝纫机的声音吗?

因为这响声几乎是戛然而止,没有一点缓冲。

他太想看清外面的场景了,但与此同时,又硬生生地憋着不睁眼。就在这意识和行为挣扎着、推搡着的时候,他却猛然发现他似乎能看见这屋子里的陈设了。

只不过,这屋子的光线昏暗,倒是像整个坐落在黄昏的背阳面似的,似乎再倒数个“三二一”便是天黑。

无论怎样,能看见总比看不见好。

祁梓韫刚努力去看,就发觉一个人影已然开始挪动过来。这个被阴面,导致他对这个人的面孔并不十分看得清,但从身形来判断,此人必然就是方才那个店主了。

当然,不用多说,祁梓韫用脚趾盖想也知道他指定不是个人。

他的身影虽然挪过来了,一步一步都仿佛在给地板施压,但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男鬼的两腿似乎不太能支撑他壮硕的上半身,走的非常不协调,简直像个蛤蟆。

这蛤蟆男就这么身残志坚地凑了过来,也没多停留,毫不犹豫地往他身边丢了个什么东西。旋即,他继续掉头回去开始踩缝纫机。

那吱嘎声重又震耳欲聋地响起来。

不过,他虽然往这边扔了什么东西,躺在床上的祁梓韫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扔的仿佛是一团空气。

又过了一会,他才用那只不知道从哪儿开出来的眼睛往自己旁边扫了一眼,却蓦然跟另一双眼睛对视上了。

那双眼睛光泽惨淡,眼白浑浊,黑眼仁只缩成一小点,简直像鱼的眼睛。

四目相对片刻,眼睛底下咧开了一张嘴。下嘴唇仿佛抽搐,并不受管控,而上嘴唇热情地咧成一个月牙,别提多喜庆了。

祁梓韫登时从床上跳起来——

它扔的哪是个什么东西,它是把自己的脑袋扔到了床上!

说时迟那时快,祁梓韫顺手抄起一把一把椅子,先是抡到床上,把那颗头砸了个稀巴烂,脓血爆浆似的呲出半米远。旋即,他回身又发疯一般一下、又一下把那椅子往缝纫机上的无头身体上抡了一遍又一遍。

那东西毫无招架之力,而黑色的血液却始终不停,往外汩汩地流着,似乎没有尽头。

等到确认了这东西已然没有任何反抗余地,他才停下了动作。

定睛一看,他发现那往外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的并不是血,而是一条条蠕动的蛆虫。

而缝纫机上,他倒是也并不是在缝什么衣料,而是细致地把自己被蛆虫咬出大洞的皮肤又缝上。

什么皮肉,他还哪来的血肉,这人完全就是个蛆虫养殖场。

祁梓韫看了一眼,强忍住反胃的感觉,踉跄着走了出去。

屋子外面的天空也是青紫色的,连带着草叶也是发紫的。

这地方他见过,也来过一次。

便是阴曹地府了。

祁梓韫并不知晓自己将去何方,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儿走。但他记得自己入睡之前确实不是在这,甚至,他连自己的魂魄还能不能归位都未可知。

他就这么无头苍蝇似的看准了一个方向,一直前行着,也说不准到底过了多少时间,他望见了一座城墙,上书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酆都。

酆都乃是百鬼聚集之地,倘若吕意候在凡间当真一丝魂魄也不存了,那他起码要在酆都。

祁梓韫想着,倒是艺高人胆大,没多琢磨就迈步进了城。

这城整个儿倒是都被阴惨惨的色调包裹住了,说白天也不是,说夜晚也不是。城中人长得当真是五花八门,各有各的惨。

总是听说,人死时什么样,他的魂魄就大抵是那千疮百孔的模样,还真说对了。

祁梓韫走过两条街,没人纳罕抬起头来多看他一眼,想必自己目前这身份也并不能算得上是个活人了。

除此之外,便不是他的问题了。

城中的人不论是摆摊的还是逛集市的,都有点异常专心致志于自身。他们之中,少有不神飞天外的,大多数人都哲学大师一般,一边走着一边喃喃自语。

祁梓韫走了这半天,倒也不觉得累,只是有点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正待此时,远处突然开始敲锣打鼓,迎出来了一支花轿。

之所以说这是花轿,便是因为它实在是红彤彤的惹人注目,在这凄凄惨惨的色调里,更显得诡异。

抬轿子的也不是普通亡魂,反倒是类似阴兵一般的人物。他们除却面色青紫,倒是比这帮亡魂要体面的多了。

阴兵们十分卖力地敲锣打鼓,本想努力打出几分喜庆来,实则却驴头不对马嘴,唢呐和锣鼓是各干各的,谁也不耽误谁。但一齐传到人耳朵里,就成了难以言说的滋味。

打头的红轿子倒是很包容,贴合着阴兵的步调左摇右晃,那帘子拼凑的也非常凑合,无时无刻不在摇摇欲坠。

正待这轿子晃悠到祁梓韫身前时候,那帘子终于不堪重负,啪嗒一声掉了下来,露出轿子里的“新娘子”来。

这新娘子的嫁衣倒是非常体面,红的很正统,还隐约有点花样。不过,“新娘子”本人却暴跳如雷,掐着嗓子骂起来:“一群混账东西!”

那声音不难辨认,确实是个男人。

祁梓韫闻此抬头看了一眼,恰好同他四目相对。

这男人长得非常漂亮,简直到了雌雄莫辨的程度,面颊干净又白皙,可以以假乱真成活人了。而那双眼睛,却各有各的风采,左边一只眼珠似乎更有光泽一些,右边的已经有些许浑浊了。

见了祁梓韫,他当即勾唇笑了一下,一歪头,右眼眼角就滑下来一滴血。

漂亮男人毫不在意,顺手摸了一把,伸出舌头把那点红色舔进嘴里,道:“你是活的?还是死的?”

祁梓韫看了他半晌,并不言语。

因为他知道,生魂一张嘴便会吐出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气息,非常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漂亮男人也不在意,紧接着便对其中一个鬼差道:“你去,让崔珏好好翻翻他那个烂本子。查一查...”他眼珠上翻,想了想:“查一查祁梓韫,是死是活?”

祁梓韫愣了一下,旋即拧紧了眉毛。

...这玩应,同他认识?

那漂亮男人旋即一撑,动作漂亮地翻身出来,正落在祁梓韫面前。

他毫无征兆地凑近了,一股血腥气便直冲祁梓韫而来。

这男人左眼异常灵活地来回转着打量祁梓韫,右眼却仿佛跟不上趟。

这么扫过一圈,他道:“你可知我是谁?”

祁梓韫皱着眉毛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但那男人似乎不太死心,又问:“难道,民间传说就没有我的影子?”

和周围这些死人比,这红衣男子长得倒还真挺体面,不过,除了异常嚣张之外,祁梓韫实在提取不到他别的特征了。

“我——”漂亮男人似乎很不耐烦,“阴润章。”

祁梓韫沉默了。

...这他妈是谁?

“阴王、阴王,阴间之王。我同一个叫王祈鹤的并称‘阴王’,便是鬼王了。”

阴润章似乎非常不耐烦,又反问了一遍:“你们人间,就没讲过鬼王吗?”

好家伙。

这他要是知道了现在提倡什么“科学”,还不得气死。

祁梓韫非常没诚意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阴润章:......

阴润章挥了挥手,很宽容地跳过了此话,又问:“你此行,是打哪儿进来的?”

祁梓韫莫名其妙地就地跟他唠起闲嗑来:“不清楚,不过那处有个东西,死的很恶心,浑身是蛆虫...”

阴润章打断道:“你说的便是那鬼贩子吧?成天到晚缝自己那个?”

祁梓韫倒是根本不必接他的话茬,这男人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把它给整死了?噢不不不,他倒是死不了,除非你给它捣成浆糊,不然,那东西倒是还会作恶。”

祁梓韫虽然没给它捣成浆糊,倒也差不多了。

不过,你一个鬼,说别人作恶倒是挺冠冕堂皇的。

祁梓韫问:“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阴润章道:“鬼贩子。专门在入口处拦着新魂,给姓范的冲业绩的。”

姓范的,想必是指黑无常范无救了。

祁梓韫:“图什么?”

阴润章:“图自己那躯体不必如轮回之苦,永生永世都留在这酆都城。”

吕家别墅里,裴未昭试探祁梓韫鼻息的手指才收回来。

今晚这香火熏得确实够劲儿,她早就料到,祁梓韫三魂七魄不稳,容易人魂分离。

分离就算了,但躯壳在这,魂魄能跑到哪儿去?她还真想不通。

正待此时,窗外猛然旋起一阵飓风,卧室窗户被粗暴地吹开来,窗帘和窗框哐哐作响,就像那风有魂,有意拉着他们。

裴未昭在那一瞬间发现,屋子里的泥土味儿竟然淡了不少。

而正待此时,四敞的窗台上却突然出现一个人。

这人从头到脚一身黑,整个人融入在暗处,一时看不清到底穿了什么,只留下两个锐利的眼眸。

他眼角上扬,眉毛斜飞入鬓,非常张扬。

他抬手一拉下面罩,露出一张英气却过于苍白的面孔来。

裴未昭看了他一会:“夜游神?”

那男人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道:“你失职了。崔珏告知,有生魂误入酆都,着你把人给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