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的诱惑

15

鸥亚娟正在家里做午饭，突然听见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了。这时丈夫顾新彩把她手机拿到厨房门口。她用干布擦擦手，一看是湘盛荣的电话，她赶快接听。只听湘盛荣对她说：“亚娟，你假期提前结束吧，有要紧的工作等着你回来干。”她正在炒菜，怕锅糊了，一边往里加水一边问道：“什么急工作呀湘部长，部里那么多人还缺我一个？”湘盛荣说：“这会儿刚散会，我也不给你细说了，下午有重大活动。你一会儿见一下夏部长，她会给你讲清楚的。”一听说是夏云飘，她不再说什么了。她说：“好吧，我一会儿吃完午饭就去见夏部长。”湘盛荣把电话挂了。鸥亚娟笑了笑，看一眼站在门口一直望着她的丈夫说：“一定又是云飘建议我回去呢。”丈夫说：“夏云飘这个人，水深得很，深不可测。你跟她好这么多年，你真正了解她吗？”鸥亚娟摇了摇头说：“我始终都不想把她看透，看透了没意思。”丈夫也笑了笑，好像是同意她的观点。丈夫说：“这两天她又在搞小动作，难道你不知道？”鸥亚娟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有什么办法呢？改变一个人难呀，随她去吧。”丈夫说：“她这样折腾是在走钢丝呀，搞不好会掉下来摔死的。”鸥亚娟想了想说：“走钢丝的人有几个会掉下来摔死呢？往往摔倒的都是走在阳光大道上的人。没有把握一般不会冒险走钢丝，走在钢丝上的人除了技术上炉火纯青外，还处在高度的精力集中和百倍的警惕中，根本不会轻易掉下来。只有走在大道上的人才会放松警惕，才容易绊倒摔伤。”丈夫想想也是，无言了。

丈夫正要转身走，突然又回头对她说：“今天上午我去医院找了易连奎副院长。”鸥亚娟正在用菜铲子炒菜，听丈夫这么一说，心里一抖，像针尖扎了似的，神经顿时慌乱起来，手中拿的菜铲子也哗啦啦地丢在了地面上。她为了抓住落地的菜铲子，一紧张，又把面板上一个小细花碗碰掉了地上，“砰”的一声，碎了。她赶紧镇静一下，转身看了看丈夫，无奈地笑了笑。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自问道，你慌什么呢？有什么紧张呢？难道一提易连奎你就迷了？丈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忙弯下腰给她收拾脚下的东西。他把碎碗片放到垃圾篓里，然后又拾菜铲子，放到水管下冲了冲，交给了妻子。鸥亚娟早已回过神来，接过菜铲子问道：“你见易院长干啥呢？”丈夫说：“我问问妈妈的病情呗。我是想呀，快过春节了，妈能出院最好，不然你天天得往医院跑，我看着心疼。再说，把妈接到咱们家，我们照看着也方便。”鸥亚娟一想到如果妈妈出院了，再见易连奎就没有那么方便了，心里凉凉的。她转身去做饭，只是淡淡地说：“再说吧，医生让出院我们就出院吧，医生说让再住下去就住下去。”丈夫说：“易连奎夸你呢。”鸥亚娟一惊，喜不自胜地问：“他怎么夸我的？”丈夫见她这样高兴，露出了不屑一顾的神色，轻视地说：“不就是说我有福气，娶个好老婆呗。看你，一说夸你，你就不认识自己了。”鸥亚娟立马收住喜色，怒道：“去你的，别理我。”丈夫走了。她一个人做饭，但心儿已经飞向远方。

吃完午饭，她给夏云飘打了电话，迅速地去见夏云飘了。

16

夏云飘在观光团下榻的大酒店三楼会议室等鸥亚娟。她来到会议室后，夏云飘把上午发生的事简单地讲了一遍，又把市里的决定给她说了。鸥亚娟听后说道：“你真是神算，你说最近湘部长会请我回来工作的，今天果然就让我回来了。”夏云飘笑笑没有说话。这时湘盛荣进来了，见到鸥亚娟问道：“夏部长都给你说了吗？”鸥亚娟点了点头。湘盛荣说：“你回来协助夏部长开展工作，她现在是接待观光团的总指挥呢。”夏云飘忙说：“什么呀，我是在您的领导之下工作呢，您叫我干啥就干啥。我只是按照您的意图开展工作。”湘盛荣说：“刚才麻部长打来电话了，出发时间不变，路线不变。”夏云飘说：“好！我知道了。”湘盛荣正准备转身走，突然停下来又对鸥亚娟说：“这次活动结束了，你主要是做好侨台属的普查工作。这是后话，先忙今天的事吧。”湘盛荣说完走了。夏云飘见湘盛荣关门走了，收回目光，看着鸥亚娟小声说：“这两天的活动是大事，但侨台属普查工作也是大事。这次普查工作要在全市得第一，全省有位次。”鸥亚娟不明白地问：“为什么？”夏云飘说：“这项工作又让我抓哩。”鸥亚娟“噢”的一声说：“明白了。”夏云飘说：“我干工作，不干则罢，干起来就要轰轰烈烈。”

下午两点半，观光团车队准时出发。前边有警车带路，第二辆是指挥车，夏云飘和湘盛荣就在这辆车上坐着。她们不但用对讲机听着路上的动静，还得眼观六路，看着车队周边的情况。大家都把心提得老高，生怕再出现什么闪失。 市区领导都和观光团成员一起坐在大巴车上。鸥亚娟被安排在大巴车上，主要是做好服务工作。

一路无事，车队准确安全地驶进了训练基地。下午的特警和消防官兵的各项表演也都很精彩。大家一阵阵的掌声似乎把上午的不愉快忘掉了。

……

……观光团的六名伤员伤情并不重，经过治疗，都很快恢复了健康。第三天，观光团圆满地完成了参观任务，欢欢乐乐地坐飞机走了。

本来，原来日程安排送走了观光团要摆庆功宴，答谢慰问工作人员。但中间出了个“拦车”事件，就取消了庆功宴会。夏云飘想，如果有庆功宴，那该有多好呀。那样的话，戈市长一定出席，说不定郝书记也会出席，给她敬酒时搞不好还会夸奖她有思路、能干。区委远书记也一定参加，远书记听到对她的表扬，肯定会更加赞赏她。麻部长就不说了，他肯定会参加的……然而，她脑海里浮出的这些场面，只能是浮云……想到这儿，她有些丧气。

观光团走后的第三天下午，鸥亚娟正在夏云飘办公室聊天，湘盛荣敲门进来了。

湘盛荣说：“刚才麻部长打电话说，他今晚上请我们客，让我们三人都参加。”夏云飘不解地问：“麻部长很少请客，今天日头从西边出来了？”鸥亚娟也插话道：“是啊，我还没有和麻部长一起吃过饭呢！”湘盛荣说：“今天麻部长高兴嘛，请大家吃饭你俩还不去？”夏云飘忙道：“哪有不去之理？只是想知道麻部长为何请我们。”鸥亚娟也说：“是啊，他为啥要请我们呢？”湘盛荣说：“他说了，这次接待工作虽然出了点差错，但后来还是很成功的，给市里挽回了面子，因此，他要请客。他已把房间订好了，晚上就订在东河五星级大酒店黄河厅，让我们都参加。”夏云飘想了想说：“接待工作做得好，主要是您湘部长领导得好。如果庆贺的话也是为您湘部长庆贺，我们去捧捧场吧。”湘盛荣说：“云飘你有所不知，麻部长特意点你的名，主要是为你庆功。”夏云飘忙说：“您这是说的好听话，宽我心罢了。这次活动从市里到区里，主要领导都那么重视，参与的人又那么多，哪能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呢？”夏云飘说这话的时候，大脑在迅速转动着，她不知道湘盛荣为何说这样的话，是真表扬她呢，还是另有意思？还是觉察到了什么？……

鸥亚娟说：“行了，别再谦虚了，晚上我们去就是了。”

湘盛荣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俩下一步好好商量商量侨台属普查工作，要把工作做好、做细，尽早完工。”夏云飘说：“放心吧部长，保证完成任务，并能取得好的成果。”湘盛荣说：“好，那我就放心了。”三人又说些其它话儿，湘盛荣和鸥亚娟散去了。

17

夏云飘接到一个电话后，她离开办公室，驾车来到人民公园门口。她把车停在路边，从倒车镜里看着车后方每个行人。一会儿，有个小伙子向她走来，她仔细一看，是她要见的人。她把车窗略略地放下，正好小伙子来到她车前边，她给他递了个眼色，小伙子拉开后边的车门，坐进了车内。

夏云飘放松一下身子，排一下肺中的气体，胸前乳峰往下沉了一下，胸内感觉舒服一些。双眼看着车前方的天空说道：“任务完成得不错，对你们老板讲，我很满意。”小伙子看着眼前她那浓浓的黑发回答道：“我一定转达。你看剩余的资金什么时候给我们呢？”夏云飘说：“定金当时给你们的是百分之三十，明天再往你们账号上打百分之五十，余下的百分之二十随后再说。”小伙子一听急了，忙问道：“为啥呀，当时我俩说的是事办成之后一笔清呀。”夏云飘也不回头看他，不紧不慢地说：“我明白，这件事是办成了，也达到预期目的了，但这件事还没有办完。”小伙子不解地问：“事还没办完？怎么讲？”夏云飘说：“你找那个吴秋石如果他口不严，把实情说出来，后果会很麻烦的。等平安无事了，余下的钱再给你。我高兴了说不定还会给你奖金。”小伙子一听笑了，他说：“阿姐呵，你多心了，吴秋石是不会说的。我连定金也没有给他，只告诉他把事办完了钱全部给他。他很明白如果他讲实情一分钱也拿不到。再说了，他就是说了，也只是把我说出来，他只知道是我让他干的，怎么会知道你呢？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他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夏云飘说：“这我知道。但为了安稳些，还是等等再说吧。”小伙子想了想说：“那好吧，一会儿我给我们老板汇报一下。本来，我们老板就不让我接这个活，是我做主接的，这会儿你又不把钱一次结清，回去我怎么向老板交代？”夏云飘问：“你们老板为啥不让接我的活儿？”小伙子说：“不知道，好像有什么顾虑。”夏云飘说：“可能你们老板认为这活太大，怕有风险。”小伙子说：“可能吧。”夏云飘停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是啊，这次办的真有点冒进，真危险。好的是只是伤了几个人，都不重，如果出了人命案，事情就麻烦了。我现在想想真有点后怕。”小伙子说：“我们知道后也吓了一跳。但阿姐你放心，要真是死几个人，顶多事情会闹得大点，不会出现啥问题。我们有预案，会把大事化小的，绝对不会妨碍着你的。”夏云飘问：“你们有什么本事把大事化小？”小伙子说：“办法多得很。比如这次出了人命，如果是双方都死了人，那就好办了。”夏云飘问：“什么，双方都死人还好办吗？”这时夏云飘扭头不解地看了小伙子一眼，似乎不认识他。小伙子一笑说：“观光团死几个人我们且不说，只要吴秋石一被撞死，我们就会组织上百人的亲人团队，把尸体抬到闹市区要说法。这个办法很灵，既能把吴秋石多年的问题解决了，还能讨到一笔可观的经济赔偿。”夏云飘一听感兴趣了，忙问道：“你们连这种办法都想出来了，真不愧是专业公司。”小伙子说：“这有什么呀，都是老一套了，我们整天都是这样做的。”夏云飘心想，他们整天都这样做？看来他们公司幕后的故事还真不少呢。夏云飘又问：“你说你们整天这样做，能不能给我举个例子呀。”小伙子不假思索地说：“这些年医院门口的停灵事件有一部分就是我们公司策划的。现在形势很好，一闹就灵。”夏云飘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东河市每年那么多停灵事件原来后边都有策划公司？这时她脑海里浮出和医院大门口停灵混乱的场面。前不久市中心医院大门口一起医闹闹了半月，弄得大门口车进不去人出不来，那几天医院业务急剧下降。没办法，医院最后只好答应死者家属的要求。社会上有几个人知道这种事件背后，还有专业公司包装呢？怪不得他们越闹越凶，越闹越有经验，越闹效益越好……夏云飘想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个办法挺好。那么如果这次观光团死了人而那个吴秋石没有死呢？这个结果怎么办？”小伙子说：“好办。你想啊，这个团是个什么团，如果真死了人，上边儿会把此事主动大事化小，快速处理，他们的注意力只会关注到吴秋石这个层面，不会往深处追究的。因为这是个大事件，所以他们怕节外生枝。”夏云飘说：“你说的有道理。”小伙子说：“再说了，吴秋石是拦车反映问题的，并无故意让他们出车祸。观光团死人是他们的司机没有应变能力，驾驶技术不行。夏云飘说：“你分析得很好。”小伙子接着说：“网络真是好东西，给平民百姓设置了一个话语平台，想说啥就说啥，想怎么说就怎么说，鼠标一点，百姓的心声就反映出去了。”夏云飘听后哈哈笑笑道：“你年纪轻轻的什么都知道呀。很好，很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小伙子说：“我不年轻了阿姐，我大学毕业已经三四年了。你想想阿姐，收你们那么点钱我们容易吗？”夏云飘忙说：“不容易，不容易。”小伙子说：“所以呀，你快点把钱给我们，现在这个社会，干哪一项事业都难呀。现在社会上人人都说工作压力太大，人人都说自己是弱势群体，都不容易呀。”夏云飘想了想，看一眼小伙子笑道：“你这个小伙子真好，我们一面之交你就把你们公司深层次的事儿给我讲了，你有点太相信我了，你不怕我出去把你们公司的秘密讲了？”小伙子诡秘地笑道：“不是我相信你，而是你不敢讲。”夏云飘一听惊了一下，背后如剑尖顶着，凉凉的。她问道：“我为什么不敢？”小伙子坚定地说：“因为我也掌握着你的秘密！而我们公司的秘密敢公开，你个人的秘密一丝一毫也不敢公开！”小伙子一句话，如一闷棍，打在了夏云飘的心上，疼在骨头缝里，使她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小伙子说：“相互制约，这就是社会。”

夏云飘突然醒过神来。是啊！现在社会上好多事，不都是你制约着我，我制约着你吗？人要是想摆脱一方面的制约，必须有另一方面的制约等着你。要想没有制约，那就选择死亡。

夏云飘看一下时间说：“好吧，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明天就把钱打到你们账户上。”

小伙子说：“阿姐，最好你给现金。”夏云飘反问：“为什么要现金？”小伙子说：“银行转笔账微机上就会留下记录，钱的来龙去脉显示得一清二楚。还是给现金的好，不会留痕迹。”夏云飘点点头说：“你们真小心啊。好吧，我明天给你现金。”

小伙子说：“好吧，谢谢你，再见。”

夏云飘说：“再见。”

小伙子下了车，走了。

18

晚上，麻里特在五星级大酒店黄河厅宴请湘盛荣、夏云飘、鸥亚娟和老吕等有关人员。

下午，湘盛荣打电话请老吕三次，老吕说啥也不参加。没有办法，湘盛荣只好带着礼品到老吕家来请他。因为麻里特下了死命令，他说今晚的活动，老吕非参加不行，否则，取消活动。这几天，麻里特对湘盛荣说几次了，这次对老吕有点不公平。

娜哈尔看一眼夏云飘，继续说道：“我算过一笔税负账：如果你的税前月薪是一万元，除去四金和个税，实际拿到手的只有七千零五十二元。单位要支出一万四千一百五十元。如果你买了总价一百万元的新房，有五十到七十万元通过各种渠道进了政府的腰包。”

刚过中午的时候，回国捷的马车赶进了知青大院，他“吁”的一声把马车停了下来。他拉的是小麦良种，众知青见马车进了院，都慌忙奔过来卸麦种。回国捷把场长尧年华叫过来，把湘盛荣介绍给尧年华。他拉着疲惫的三匹大马走进了马厩。尧年华双手握着湘盛荣的手说：“欢迎你到黑槐树村安家落户！”湘盛荣忙说：“尧场长，我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以后请您多多指教！”湘盛荣边说话边望着回国捷的背影，心里升起了一丝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