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流金岁月 小说:都市生活 作者:仁庆创作 简介:《流金岁月》四部曲,用具有特色的语言,跌宕起伏的故事,严谨的结构,鲜活的人物,积极向上的思想和充满浓郁的时代气息,把人生的四大阶段描写得斑斓多彩,美丽神奇,温馨浪漫。30岁的事业,40岁的命运,50岁的坦荡,60岁的步伐,作者娓娓道来,让读者不但能从书中体会到生命的伟大意义,而且更能体会到在生命的长河中,怎样把握积极向上,怎样展望未来和怎样脚踏...
32
天黑定了。
今天晚上鸥亚娟请老吕吃饭。她早早地来到一家西餐厅里,坐在一间小小的雅室里,等老吕的到来。今天上午老吕给她打电话,他话里有话。今晚她必须见他,不然,今晚她又难以入睡了。
老吕应约而至。进门他就说:“西餐我没有吃过,这种地方也没有来过,我不知道还有这么清静的吃饭地方。”
鸥亚娟点了四道菜,要了一瓶苏格兰珍品威士忌。老吕见是洋酒,忙问:“这种酒很贵吧?”鸥亚娟笑道:“两千多元一瓶,不贵。”
他俩对面坐着,鸥亚娟忽然发现老吕老了许多,头发也脱落了不少。穿着也没有上班时那样讲究,头屑皮掉落在衣领上,星星点点。头发不及时洗,就会有皮屑,衣服不经常换洗,肩上就会存着星星点点的落屑。不管怎么看,老吕老了。
老吕看着餐桌上放那么多刀刀叉叉,笑着问道:“这怎么用呀?我可不会用西餐工具。”鸥亚娟忙说:“除了牛排需用刀外,其它菜与中菜一样,用筷子夹就行。”老吕摇了摇头说:“真麻烦,不如吃拉面痛快。”
鸥亚娟倒了两杯酒。她把一杯酒端给老吕,自己留一杯,然后举起来说:“老领导,干杯!”老吕忙端起酒杯,与鸥亚娟碰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喝一点。
两人同时都把酒杯放下。
鸥亚娟说:“我还是叫你老叔吧,这样叫亲切。”老吕说:“对嘛,叫我老叔我听着舒服。”鸥亚娟问:“这些天在家干什么呢?”老吕吃了一口牛排说道:“读报、散步、带孙子,有时到旧货市场看看玉器。”鸥亚娟笑道:“你行啊,老叔,你现在是悠闲自在,美美美。”老吕说:“美什么呀,打发时间罢了。”鸥亚娟说:“你是玉器专家,给我讲讲玉石吧,也好让我见识见识。”老吕说:“我也是外行,只是爱好而已。”鸥亚娟说:“老叔您别谦虚了,谁不知道您对玉有精深的研究。”
提起玉,老吕的话就多起来。他说:“我们大家对玉的认识,一般都是从文学开始的。文学书中形容女孩长得漂亮,大都用‘亭亭玉立,玉貌花容,玉软花柔,金枝玉叶’等成语。形容男人长得帅,大都好用‘玉树临风’等语句。‘玉树临风’一词,来自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杜甫当时作了一首诗,对他周围很多能喝酒的朋友说:‘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他描述的是崔宗之潇洒高傲。现在,一般形容男人帅气都用这个成语。”老吕呷了口酒,吃口菜,然后继续说道:“比喻人的品格高尚,大都用‘玉洁松贞,冰清玉润,冰壶玉尺,冰肌玉骨,玉壶冰心’等成语。比喻文章写得好了用‘玉佩琼琚’来形容。谁成全男女婚姻美好之事了用‘玉成其事’来比喻。比喻男女之间私下爱情来往叫‘窃玉偷香’或‘弄玉偷香’等。合理使用人叫‘玉尺量才’。形容财富极多称‘金玉满堂’。天上最高的神叫‘玉皇大帝’。天空里的楼台叫‘玉宇’。月亮上的兔子叫‘玉兔’。好的殿堂叫‘玉堂’。 好的楼阁称‘玉楼’。好酒叫‘玉液’。美的语言叫‘玉言’。美的歌声叫‘玉润’。好的法律叫‘玉律’。皇帝的挂件叫‘玉佩’。皇帝的印章叫‘玉玺’或叫‘玉印’。皇帝用的腰带叫‘玉带’。妃子用的叫‘玉饰’。美女之死叫‘玉碎’。朴实无华叫‘璞玉’。你看,用‘玉’字形容比喻的词语够不够多?”鸥亚娟听着惊羡起来,她说道:“老叔呀,你真把玉研究透了,佩服佩服。”老吕端起茶杯,不急于喝,而是继续说道:“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比喻为了保气节,甘愿做出牺牲。还有双方引发矛盾,一旦化解以后,就会说‘化干戈为玉帛’。还有‘玉体欠安,敬候玉音’等等。玉文化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大多数人认识玉都是从文学开始的。”
鸥亚娟听着听着笑起来。老吕问道:“笑啥,我说的不对吗?”鸥亚娟笑着说:“你真是老夫子,听你这一席话,我似乎对玉有新的认识了。”老吕接着说:“玉器文化是中华民族形成最早的文化,它持续时间最久,内容也最丰富,已有八千年的历史。要对玉有所了解,首先要知道玉的产地。先说新疆产的和田玉,它是等级最高的玉,今天也称之为羊脂玉。乾隆时期宫廷里的玉,大部分都是来自和田地区。第二要说的是青海玉,也叫昆仑玉。青海玉与和田玉比较起来,相对来讲比较‘灵’。也就是机灵,引申为通透。第三是岫岩玉,在辽宁地区,学名叫‘蛇纹软玉’,特点是明、软、绿。四是河南省南阳市出的独玉。独玉也是独山玉。独山仅一座山峰,四周无山,故叫独山,离南阳十五公里,在城池北边。民间也称南阳玉。独山玉的特点是多彩,但鼠灰色较多。最好的独山玉是透水的青绿色,也有天蓝、脂白、酱紫、粉红等色。其中脂白、翠绿为独玉的上品。”
鸥亚娟说:“你不愧是玉器专家,知道得真多呀。”老吕说:“是呀,玉器文化三天三夜也讲不完。”鸥亚娟问:“老叔,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玉文化有兴趣的?”一句话问得老吕不说话了,他的眼睛由浑浊模糊好像变得清透明亮起来。他又呷了一口酒,艰难地咽了下去。他又吃口菜,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说:“亚娟呀,老叔也老了,有些事讲一讲也无妨呀。”鸥亚娟意识到了什么,忙说:“讲吧,我会认真听的,如果需要保密,我不会往外讲的。”老吕摇了摇头,把他脑门盖上的抬头纹往上抬了抬,眼皮往下动了动说道:“年轻时,我为一个女人才研究玉的。”鸥亚娟问:“她也喜欢玉吗?”老吕点点头说:“是啊,她很喜欢玉,当时她多想要一块玉佩呀,可是那时老叔我穷,我生在农村,往哪儿给她弄块玉佩呀。”鸥亚娟问:“她张口向你要了吗?还是你想给她?”老吕说:“她没有向我要,可从她的言谈中,我知道她爱玉如命。我当时发誓,一定给她买件玉佩,我们是市一高的同校同学,结果……”鸥亚娟急问:“结果怎样?你给她玉佩她没有要吗?”老吕无奈地说:“我没钱买呀。”鸥亚娟又问:“后来呢?”老吕说:“后来,后来,她嫁人了。”鸥亚娟若有所思地说:“老叔,你们俩没有……?”老吕无言了,端杯酒喝了。
鸥亚娟心想,老吕他今天上午打电话说让我帮他找失散的亲人,难道与他讲的女人有关?她隐隐地感觉到了忠实厚道的老吕身后也有什么复杂的故事。
洋酒喝着好喝,但后劲很足。这会儿老吕脸红红的,目光朦胧迷醉。老吕又喝了一口,鸥亚娟忙劝道:“老叔别喝了,这种酒后劲太大。”老吕放下杯说:“我心里难受,让我喝点吧。”鸥亚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
老吕坐直了,看了一下鸥亚娟说:“亚娟,我今天托你帮我寻找的亲人就是我和那女人一起生的女儿。”鸥亚娟心头颤了一下,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但没有想到的是,上世纪50年代初的人,也敢那样疯狂地爱,也敢婚前生孩子!难道大爱大恨是人生的主题?它逾越社会环境,超越政治背景,飞越一切代沟?这会儿她十分冷静,倾听老吕的诉说:“我们俩很相爱,她愿为我奉献一切。然而,她最后没有斗过她的家庭,弃我而去,嫁给了一个国家干部。”鸥亚娟问:“她愿意为你生育,这说明她很爱你,她生的小孩怎么会失散了呢?”老吕说:“她父母逼她与我分手后,她就上省会学习去了。我参军了,她当时怀孕没有告诉我。我后来打听到她生完孩子让人抱养了。”鸥亚娟问:“她让谁抱养了不知道吗?”老吕说:“我后来探家回来约她见一面,她说她当时刚生完女儿,心里又乱又迷糊,只知道托一位医生让人抱走了,但不知道是谁抱走了。后来又听说是医院一个打扫卫生的妇女抱走了,也是东河市人。但东河市这么大,往哪里找啊!我走在大街上往往好看年轻的女孩,心想指不定哪个就是我女儿!”鸥亚娟又问:“你们后来经常见面吧?”老吕说:“没有呀!那次探家见面以后,我们很长一个时期没有联系。我转业后,有时也能见上一面,但都不多说话。”鸥亚娟问:“为什么?”老吕说:“往事都过去了,我们各有各的家了。特别是她的家庭、地位越来越高,她也越来越引人注目,联系多了不好。”鸥亚娟问:“你后来没有再给她买件玉佩吗?”老吕笑笑说:“那次探家时我刚提干,每月52元津贴。我给她买了一件玉佩。我看她爱不释手,很喜欢。”鸥亚娟问:“送这个礼物时心里很复杂吧。”“是的。”他说,“如果早几年送给她,她一定更高兴。”鸥亚娟说:“看来你最大的幸福就是让你爱的女人高兴。”“是!”他点头说道。鸥亚娟说:“你是一位有责任心的男人呀,老叔,现在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少了呀。”
老吕抬头看着鸥亚娟,看得很专注、很出神。鸥亚娟心里波动了一下,不知他为何这样看她。“看我干嘛?”她问。老吕说:“你要是老叔的女儿就好了,她应该与你这般大了。你操操心,帮我找找这个孩子,让我在有生之年见上一面,圆了我这个梦吧。”
鸥亚娟问他道:“老叔,你怎么想起让我帮助你找呢?我有这个能力吗?”
老吕说:“你呀,不给老叔说实话,非让我把话说明不可?”
鸥亚娟说:“我听不明白。”
老吕说:“别给老叔打哑谜了。你办个调查策划公司是吧?你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一句话,说得她哑口无言了。一会儿,鸥亚娟问:“老叔,你怎么知道的?”
老吕说:“亚娟,云,来无踪,去无迹,但它也有影子呀。风,看不见,摸不着,但它有语音呀。世上绝对保密的事是没有的。就是人们手机里的短信,删来删去也是不保密的,因为终端里的内容你是删不掉的。我说的意思是没有别人不知道的事儿。你很保密,咱外联部的人都不知道,就是你的好友夏云飘也不知道。但是总归是有人知道的,比如我就知道。”
鸥亚娟笑了,她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问:“老叔,我帮助你,你的女儿我找定了,不管有多难,我一定把她找到。”老吕忙说:“那我谢谢你了,多少费用,我明天就给你。”鸥亚娟说:“看你说哪里的话,为老叔办事还收费?以后我怎么有脸见你?”老吕喝了点酒,认真起来:“你不收费用,我就不让你找了。”鸥亚娟想了想说:“这样吧,等以后把你女儿找到了,我再收钱行吗?”老吕又喝了一口酒高兴地说:“行。亚娟你要是把我的女儿找到了,要多少钱我给你多少钱。”鸥亚娟说:“好吧,我一定尽全力找。另外老叔我对你提一点要求行吗?”老吕说:“行,提吧!”鸥亚娟说:“就是你得替我保密,我和我家先生开公司的事儿不能讲出去,更不能对咱部里人讲,明白吗?”老吕说:“这你放心,我一定为你保密。”鸥亚娟说:“谢谢老叔。”
天不早了,他俩决定散去。两人来到餐厅门口,老吕突然对鸥亚娟说:“其实,我年轻时相恋的那个女人,你也认识。”鸥亚娟一惊:“什么?我认识?不会吧?”老吕说:“你想知道不?”鸥亚娟想了想说:“老叔,这么机密的事,你还是不讲为好,你说出来多一份遗憾,我知道了多一份负担,还是别讲,这样咱俩都轻松。”老吕坚持说:“我还是给你说说吧,不然你没有线索怎么寻找我的女儿呢?”鸥亚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笑道:“说吧,看我认识不?”老吕走近她小声说:“她是回国捷的老婆马银杏!”他说完转身大步地走了,消失在马路边的灯影中……
鸥亚娟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老吕,神情乱乱的,好久没有缓过劲来。眼前万家灯火的影像顿时从她脑海里消失了,此时看着老吕远去的背影像是在荒野、沙漠、冰冷的戈壁滩上独行……她发呆了很久很久。一会儿她无意识地说道:“怎么会是这样呢?”
城市依然喧嚣,不会因为鸥亚娟的吃惊受到什么影响。
一阵冷风吹过,鸥亚娟“醒”了。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会儿通了,只听她说:“长春啊,有个工作我得见你细交代。你这会儿到我家大门口等我,我一会儿就到。”他们公司内部人员相互打电话涉及机密的事儿,一般都讲暗语,一般的业务可以讲明话。老吕找女儿的活儿。属于明话范围。她打完电话,骑上摩托车走了。
原来,为夏云飘服务的刘长春就是鸥亚娟的高级助手。她和丈夫顾新彩是这个调查公司的后台老板。夏云飘不知道她开这样一个公司,社会上很多人也都不知道。她隐藏这么深,有她的道理。现在社会大都对调查公司有抵触情绪,就是她的业主们也都是背背藏藏。鸥亚娟怕她一旦暴露身份了,别人会时时处处防着她,那她就不好做人了。试想,如果大家知道吴秋石的作为,那她鸥亚娟不马上成了麻里特、湘盛荣和老吕的敌人?她和丈夫下过决心,要让“吴秋石”拦车的秘密成为永恒的秘密,就像一块石头沉入海底一样,让它沉默。现在保密是她的第一要务。这个行当是个新兴事业,利润很大,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巨大的利益诱惑又不能不使她把这个公司做大做强。丈夫顾新彩是幕后策划者,刘长春等五六个人是执行者。他们策划的重发活动,都是按比例收费,有时一次“抬棺”就能收入十几万元。每年净收入几百万元,而且不用报税,也没有管理费。仅策划让吴秋石拦观光团车辆事件,夏云飘分两次就给刘长春六万元。尽管当时她和丈夫都反对刘长春接夏云飘那个“拦车”的活,但那时又无法正面阻止夏云飘的行动,在这件事上,鸥亚娟夫妇俩是既痛苦又内疚……
巨额的利润使鸥亚娟不得不走下去。但为了迷惑大家,她必须低调做人。能住高档小区她不去,能买起名车偏偏却骑摩托,能穿上名牌服装却穿山寨版衣服。
现在,老吕知道了她的身份,使她心里很不安。幸好老吕还不知道“吴秋石拦车事件”是她公司导演的。她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老吕失散的女儿找到,让老吕高兴,从而让老吕给她继续保密。老吕与马银杏当年是恋人,这真让人意外。看似老实的他,背后却也有这么复杂的故事!
鸥亚娟回到她居住的小区门口,看见刘长春的车停在大门口的右边。刘长春是她的业务骨干,重大业务和重大活动都是他协助策划和负责实施。几年来,刘长春组建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社会上不少公司,都有为他做事的人。前些日子,何一红出事了,他不感到意外。
鸥亚娟把摩托车扎好,走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又有什么业务了?”刘长春问。她说:“我们部里的老吕当年与一名女子恋爱,那女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因为是婚前生育,所以生下来就被别人抱走收养了。他想让我们找找他这个女儿。”刘长春听到和处理这样的事情多了,不可能把这种隐私的事儿当成新鲜事儿而感兴趣,他脑子里对这种事情已经麻木,像医生见了急重伤员一样,并不惊慌。他现在把这些事儿都看成是业务而不是新闻。他问:“有线索吗?”鸥亚娟说:“有,他恋爱的女子你认识,但她不认识你。”刘长春问:“谁呀?”鸥亚娟停了一下说:“回副市长的老婆马银杏。”这一下刘长春的大脑不麻木了,听后也惊了一下。他把脸扭过来说:“这等家庭的隐私难介入呀,这个业务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得给我时间。”鸥亚娟说:“行啊,不给你限定时间,以找到为时限。不过尽量还是快点,老吕现在盼女儿心切,看见大街上的女子都像是他的女儿,时间长了我怕他精神会出毛病。”刘长春说:“好吧,我明天就着手办。”鸥亚娟叹了一口气,但没有说什么。刘长春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忙问:“老板叹什么,有什么难事吗?”鸥亚娟说:“老吕知道了我办的这个公司。他一旦知道他受处分与我们公司有关,那我今后怎么面对老吕?还有麻里特、湘盛荣,他们一旦知道了,我怎么在他们面前做人?”刘长春说:“连夏云飘也不知道你是我的老板,他老吕怎么会知道?他们受处分一事绝对不会与我们公司乱联系的!”鸥亚娟又忧心忡忡地说:“另外我们又为夏云飘办过业务,这事一旦让她知道了,我和夏云飘今后也不好相处。”刘长春说:“那关键在老吕,他不讲,夏云飘就不会知道。不过夏云飘只对我联系,她不知道我是什么公司,也不知道老板是谁。”鸥亚娟说:“能保一时,难保一世呀,早晚夏云飘会知道的。”刘长春说:“她知道又怎样?她出钱,我们给她办事,你需我求,天经地义,怕什么?”鸥亚娟说:“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她这个人难对付,你不知道她的性格与处事原则。”刘长春说:“她的好多行为我们也掌握着,不让她乱讲她就不能乱讲。”鸥亚娟听后无言了。刘长春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说:“对了,她最近又让我调查魏裴汉的行踪,不知道又有啥计划。”鸥亚娟想想说:“你忘了她让你查网上发帖一事?可能与那件事有关系。”刘长春说:“她怀疑是魏裴汉在后边整她?”鸥亚娟说:“有这个可能。”刘长春问:“她能怎么样魏裴汉呢?”鸥亚娟说:“不知道。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别接她这个活儿。”没等刘长春反应过来,她下车回家了。
33
今天早上,夏云飘起得很早,因为她和鸥亚娟约好开车去神学院看妙玉。
多天无法联系到妙玉,她俩心里都空空的。现在,也不知妙玉生活得怎么样了。有时夏云飘想:自己现在的生活还不如妙玉呢,工作压力大,生活烦心事多,总感觉生活没有什么意思。妙玉一个人躲进山里信神去了,多好。她遁世离群,心静如水,无怨无恨。那样,定会炼就一颗纯洁的心。
鸥亚娟没有像夏云飘这样把仕途看得很重,她把她的秘密事业做得很顺利,她努力刻意包装自己,不让社会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她对易连奎的真爱越来越浓,整天生活在美丽和浪漫的生活向往中。
夏云飘不到八点就拉着鸥亚娟上了高速公路。春天的大地,万物茁壮。绿色的小麦和黄色的油菜花铺开,一眼望不到边。沟边的无名草张开各种颜色的笑脸,捕捉春风的影子。勤劳的农民们,已三三两两地扛着农具,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大片的蔬菜里,奔跑着几辆农用拖拉机,好像是在浇水施肥。路边,有零星的黄牛和白羊在沉默地低头吃草,给大地点缀得如油画一般。前年,国外回来一位姓张的商人送给夏云飘一幅油画,题目是《原野》,画面的内容就像眼前这乡村大地一样,有村庄、庄稼、绿林、溪水,有牛羊,农民和拖拉机。这幅油画现在挂在夏云飘的办公室里。公路边的村庄虽然一闪而过,但明显地看出了大小树木已披上绿装。现在的村庄都是小阁楼、红顶、白墙,在太阳的照射下,格外引人注目。今天天气明朗,深蓝色的天空挂着朵朵白云。远方,白云下有一座看似近在眼前的青山,那就是西山,那里有一所神学院。夏云飘望着那起伏的山脉,叹了一口气儿。这原野的风景和她那房幅油画的风景是多么的一样啊。
鸥亚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把脸扭向右边在看风景儿。她看到公路下边的一条小路上,走着长长一队学生。前边有学生打着红旗,后边有一男一女老师紧跟着队伍。学生个个都张大嘴巴,好像在高歌。虽然鸥亚娟听不到歌声,但她能体会到学生们的欢乐。这一定是学校组织学生出来踏青。多么幸福的时代呀,鸥亚娟真想重新回到少儿时期。她上初中的时候,学校也组织过春游和植树,现在回忆起来是多么地欢乐呀。那时,春天的阳光明媚,鲜花开满大地,青草,是那样的醇香,鲜花有说不出的甜蜜。有时她和同学们嬉笑打闹,疯癫追逐。有时一个人悄悄地躺在草地上阅读,读到专一时,她会忘掉一切。有时候她会静静地躺在芳香扑鼻的鲜花中看那静停在天上一片一片鲜鳞般的白云。很宽很宽的一个鳞云带,像是染坊艺人染上一样,也像涂料滚筒轧过一样,大小相仿,图案一致,从东天边一直延伸到西天边,是什么力量能创造出这么一泻千里的作品?高处不胜寒的天空中难道没有一丝风?如果有一点点风,这些云一定会卷起身子顺势而走。有时候鸥亚娟想,这些死死定在净净蓝天上的白云,它们自己恐怕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不会飘走。有时她看着这些白云就睡着了……孩提那些事儿,就像刚刚发生过。那个时候,她看过一本欧洲故事的书籍,因为那本书她拿到手时很陈旧,泛黄破烂,不知道作者是谁,但故事深深地吸引了她。故事就是一位女人背着家人开个私人侦所而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这应该是她看的第一本书。在人生长河中,往往看第一本书记忆犹新,终生难忘,并影响今后的人生。就是受这本书影响,她才悄悄地、秘密地开了个调查公司。刚开始她有些顾虑,怕开不好,怕赔钱。谁知,开张后惊人的顺利,而且业务相当的好,手下十几名业务员都忙得不亦乐乎。当然,为了保密和安全,业务员都是单线联系。
汽车在高速路上快速地飞行,眼前看到的一切一闪而过。鸥亚娟收起自己的思绪,望着眼前的山峰发呆。
夏云飘放稳车速,又叹了一口气,胸前乳峰上下移动了一下。鸥亚娟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把脸扬起,伸了个懒腰,然后问:“这一会儿你又叹什么气呢?孩子学习成绩好,响水河又听话,部里目前湘部长又放权,你说了算,当部长的事儿也基本就算定了,还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呢?”夏云飘说:“现在想想,什么都顺心,什么也都不顺心。顺心的是现在日子也算能过,钱不多够花。不顺心的是,好多事办着都不是那么很顺利,有些事情别人办起来很容易,自己办起来就困难重重,险棋多多。”鸥亚娟说:“那是你个人认为,其实每个人办事都不是那么顺心如意,只是他们的困难你不知道罢了。”夏云飘说:“也可能是这样吧。”鸥亚娟说:“其实就是这样。”
夏云飘所说的不顺心事其实鸥亚娟心里比较清楚,仕途进步的事儿也有一定的阻力,尽管上边有老冯打招呼,市里有回国捷策划,但据说还不顺利,因为从上到下质疑声很多。魏裴汉还在暗地里整她的黑材料,网上攻击尽管只是坏坏她的名声而已,但释放出的信号很可怕,那就是把她往死地整。回玲玲近期不再给她找麻烦,可是回玲玲与魏裴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保不准他俩会弄出什么新花样来对付她。魏裴汉现在是既有事业靠山,也有政治靠山,还有经济做后盾,可谓是炙手可热,夏云飘想整败他,不采用非常手段,怕是不行。夏云飘好多事都是让刘长春办的,鸥亚娟掌握了不少夏云飘的核心机密,但她今后怎样和魏裴汉斗争,她心里还没有数。
夏云飘突然问:“你信神吗?世界上真的有大爱无疆的神吗?”鸥亚娟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需者则有,不需者则无。”夏云飘说:“有一定道理。但我不信,也不需要。可是我为何经常梦见龙凤呈祥,虎龟相极的场景呢?”鸥亚娟一惊问道:“什么龙凤呈祥?虎龟相极?”夏云飘说:“梦境中,龙和凤腾飞,虎和龟相追,变幻多端,神秘莫测。平时我夜晚做的其它梦,早上起床后就忘了,唯独这个梦我忘不掉,而且还重复做,连续做。梦境清清楚楚,如高清晰电影的画面。”鸥亚娟笑道:“梦与神无关,梦是大脑成像后记忆神经锁定的结果。神是什么?谁也没有见过,更难说存在不存在了。”夏云飘说:“神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么无形的东西,妙玉在神学院怎么学呢?”鸥亚娟说:“谁知道呢?”夏云飘说:“这个妙玉啊,我们挂念她,她也不想我们。妙玉弄成这个样子,都是何一红这小子惹的祸!这家伙的案件也不知道结案没有,干部家庭,时代的骄子,什么干不了,当间谍!真的是没有钱花吗?”一听 “间谍”二字,鸥亚娟心里跳了几下。因为,她现在干的事业,跟“间谍”差不多。鸥亚娟说:“什么事都不是单独地发生,何一红也可能有他做间谍的背景和理由,只是我们不了解罢了。”夏云飘说:“什么理由呀,除了为了钱,还有什么理由?他不光害了妙玉,还让李校园也调离了市政府。A局把我们俩也叫去问笔录,真是提起来就生气!”鸥亚娟说:“我总感觉何一红案件没有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大的秘密。是什么呢?我也说不清!”她说完,看一眼夏云飘,夏云飘正在超车,看她注意力那么集中,鸥亚娟也没有再说什么。
西山出口到了,她俩下了高速,就开往山里的一个小道上。有路标,神学院就在前方。
这个神学院建国前就有,是西方一位基督教徒来此创办的。据说刚开始办的是教堂,后来这一带信神的人多了,就在教堂的基础上创办了神学院。
后来,这个学院不办了,但院落还在。随后部队一个通信营在这里驻扎。战士们整天在这儿架线爬线杆,生龙活虎,歌声嘹亮,口号冲天。由于这个营的驻扎,建筑也没有遭到破坏。进入上世纪80年代,国家落实宗教政策,部队搬走了。陆陆续续从境外来了些基督教教徒,经上级有关单位批准,这里又恢复成了神学学院。这些年,听说学院越办越红火,因为信神和上帝的人越来越多。听妙玉妈妈说给妙玉看病的神医就是神学院的教父,他的任务就是在民间为上帝招神徒。
一会儿,夏云飘把车开到了神学院的大门外,停在一棵大树下,她俩下车向门口走去。这里的建筑并不大,大门也不宽敞,只是大门两边的松柏有些年份。花眼大铁门紧关着,旁边有个小门没上锁可供人出进。这儿很静,没有一个人在门口活动。大门右边有一间房屋,很古老。门口上边写着“天召圣洁”四个字。她俩对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夏云飘心想,可能是传达室吧。门开着,里边坐着一个胖胖的女人。胖女人穿着一身古怪的衣服,黑色,不像修女,不像尼姑,不是佛衣,也不是道袍。反正她俩没有见过这种服饰。
胖女人大眼睛,双眼皮,胖鼻子,大嘴巴,厚嘴唇,看上去像印度女人。她见夏云飘和鸥亚娟走进来,忙站起来问道:“两位使者,你们找谁?”夏云飘和鸥亚娟不知道怎么称呼面前这位女子,只好先笑笑。夏云飘说:“你好,我们是来找人的,你们这里有个女学员叫妙玉,我们想见她,不知道你能否通知一下。”胖女人说:“你们先坐吧,让我查查她是哪个班的。”这一间约有30平方米的房间,放有沙发、柜子和办公用的桌子。她们发现房顶一角有一个摄像头。鸥亚娟想,神不是万能的吗?他不是能监控人间万物吗?这里怎么还需要监控设备呢?室内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台彩色电视机,电视声音很小,节目内容是神学讲座。胖女人走到书柜前,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有可能是花名册。她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来认真地慢慢地翻阅起来。
电视上是个身穿西衣,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在讲课。她俩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的讲座……
“找到了!”胖女人转过身来说道。她俩一听忙站起来向胖女人这边走来。只见胖女人指着花名册上的“妙玉”两字说:“她在三女班,不过这会儿学员不准会见客人,得等到下课以后。”夏云飘忙问:“什么时间下课呀?”胖女人说:“十一点半。”她俩忙看看时间,现在是十点多一点。夏云飘又问:“她在哪个教室?我们在她教室外面等候。”她说完就往外走。还没等她俩出门,胖女人说道:“两位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鸥亚娟忙扭过身来,这时她意识到还会有其它手续和程序,肯定不会这样轻轻松松地让你去见这里的学员。夏云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时止步转身回答道:“是啊,我们是第一次来呀。”胖女人重新坐下,把花名册合上放到一边。然后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登记簿,往桌边一推说:“登记一下,把身份证号码也写上。”鸥亚娟看了一下这登记簿,然后从手提兜里拿出笔签上名字。夏云飘把她的身份证拿出来让鸥亚娟抄了号码。胖女人见登记完,然后又说:“从这儿往里边走,前方右边有一栋红顶房子,中间的门就是接待室,那里有人等你们。”她俩道谢后,一同往里边走去。
这时夏云飘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知道是有信息飞来。她拿出来打开一看,是娜哈尔的信息,内容是:
在哪里忙事?有事相告!方便回话。
夏云飘忙把电话回过去,只听娜哈尔声音低低地说:“在干什么呢?”夏云飘笑道:“与鸥亚娟一起在外边办事。怎么了?有事?”娜哈尔说:“想你了,想见你!”夏云飘说:“想见我是真,想我是假。有事说吧,我这边还忙着呢。”她想:你娜哈尔除了想和我办那种事外,还能有什么事呢?你们男人的嘴脸,我还不清楚?娜哈尔说:“真有事相告,晚上到我的会馆来,见你说事儿,是大事儿。”夏云飘说:“好吧,晚上见。”
现在有资产的人都建会馆。娜哈尔的会馆是星级水平,在东河市是最高档的。这里是有钱人常来的地方。民间传言,这里是东河市的信息传播中心。夏云飘放下电话,往前赶了两步。鸥亚娟心里很清楚,夏云飘此时是与娜哈尔通话。其实现在夏云飘的一举一动,鸥亚娟都掌握得很清楚。她知道,夏云飘找回国捷,是找政治靠山。后来又投入到娜哈尔的怀抱里,是寻找经济和社会靠山。夏云飘把这两只船踩稳,她就会在东河市匹敌。然而,她所踩的两只大船,远看又是一艘轮船,是一个整体,夏云飘就藏在其中,这就是夏云飘的高明之处。鸥亚娟转身对她说:“这里阴森森的,看这古柏,足足有一百年。”夏云飘说:“一百年?这么粗的松柏,我看有三百年!”鸥亚娟说:“看着这松柏,感觉人生太短暂啊,人生长河一百年,怎奈松柏一轮回呀!”夏云飘格格地笑道:“行啊,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她们走的这条路是学校的中心路,两边的校舍教室真像兵营的房子,一排一排的很整齐。青砖蓝瓦,墙上还能发现过去的陈旧标语。她俩真想象不到这么阴森肃静的地方,当年会是青年人生龙活虎的练兵营房。前方有座灰色的教堂有五层楼那么高,上尖下方,像康巴地区的高碉建筑,寂寞而神秘。
她俩来到红顶房子门前,只见中间一个大门敞开着,门右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容恶释仇,息恨宽福”八个字。鸥亚娟敲敲门,然后她们抬脚走进去,只见有两个与大门口胖女人打扮一样的女人在伏案写着什么。见她们进来,她俩同时抬起头看她们。其中一个问道:“来见学员的吧?”夏云飘上前说:“是啊!”“见谁?”那女人问。夏云飘说:“三女班的妙玉。”那女人拿出一个小本本写了几个字,然后撕下来对身边另一个年轻的女人说:“去,通知三女班的妙玉,一会儿下课了来会客室,就说有人看她来了。”年轻女人放下手中的活儿,拿起那张纸,悄悄地走了。
这儿靠墙的地方有一排连椅,那女人让她俩坐下,然后又坐下抄写着什么。
……
34
上午十一点半,神学院的钟声准时响了。这钟声如寺庙里的晨钟,声音浑厚,不紧不慢,回声悠扬。这声音好像是从教堂上方发出的,洪闷的钟声让鸥亚娟想起十九世纪法国作家雨果所写的小说《巴黎圣母院》中的钟声,丑怪卡西莫多所敲的钟,令人印象深刻。想起圣母院,就想起了书中副主教弗洛罗,想起他也想起了他对巴黎街头卖艺的吉卜赛少女爱斯梅拉达所动的邪念。生活在神圣殿堂里的副主教,怎么也会有那种可恶的邪念?这是神的悲剧,还是人的悲剧?带领妙玉走上博爱神情道路上的那位神医又会怎么样呢?丑陋的卡西莫多用生命呵护着神灵,同时也用行动保护着爱斯梅拉达。外表丑陋心灵的高尚,这才是神灵的表现,从事传神职业的副主教弗洛罗是什么呢?应该也是神,是地狱里的神,是阎王殿里的神。妙玉千万千万可不能成为《巴黎圣母院》小说中纯洁热情的吉卜赛少女爱斯梅拉达呀,但愿那位神医也别是副主教弗洛罗。
夏云飘没上过大学,也不爱看书,更不会把妙玉和《巴黎圣母院》中的吉卜赛少女联想到一起。
听到钟声,她俩盼着妙玉的出现。一会儿,果真妙玉出现在了门口。妙玉看见她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飞跑过去,上去抱住了夏云飘哭起来。鸥亚娟忙迎过去,也抱住了妙玉,三个人无言地哭起来。假如这会儿是在拍电视剧,摄像机肯定会在她们头顶180度大回转。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头对头,手拉手,相拥着。
……一会儿,刚才接待她们的那个女人说:“看来你们三个是好姐妹,这儿说话不方便,回宿舍去聊吧。”三个人松开了手,夏云飘忙用纸巾给妙玉擦泪。妙玉强笑了一下说:“走吧,到我的宿舍去。”她俩点了点头,向接待她们的那个女人道谢后,三人告辞了。
妙玉在前边,她俩紧跟其身后。刚才还静悄悄的大院,钟声响过以后,院内热闹起来。男女学员走东串西,都是神色庄重,步伐匆忙,各走各的路,很少有相互说话的。这儿不像大学校园,一下课学生打打闹闹,充满生机和活力。夏云飘说:“你们这儿管理挺严的,来见你挺麻烦。”妙玉说:“上课不让探视,只有放学才能见面。”鸥亚娟问:“你在这儿还好吗?”妙玉扭头笑笑说:“有神灵的保佑,上帝的呵护,我一切都好。”夏云飘说:“多次给你打电话就是打不通。你手机呢?”妙玉说:“这里一天24小时屏蔽,只有星期日能打电话。”夏云飘说:“你真是,我俩掌握不住你的开机时间,你方便了不会给我俩打个电话?”妙玉没有再说什么。一会儿,她们三人来到一排平房前,妙玉用手指着一个房门说:“到了。”
她们推门进来,是三间房子。里边有三名女学员,见她们进来,三人忙站起身取碗,一个说道:“我们吃饭去,你们聊吧。”妙玉对她们说:“这是我的两个好姐妹,来看我。你们到伙上给大师傅说一声,一会儿开完饭了给我做几道菜,我来客人了。”那位女子说:“行啊,我一定交代!”夏云飘忙说:“先别交代,我们聊一会儿再说吧!”三位女子同时看了看妙玉,微笑一下,出去了。
室内没人了,她俩先打量这三间宿舍。靠墙围放着六个上下床,共12个铺位。上边的铺有四个是空的,一看便知道这宿舍内住8个人。室内收拾得很整洁,东西摆放得也整齐。鸥亚娟发现几个床上都放着手提电脑,心想,现代信息,已经攻占了神学领域。水泥地面用拖把拖得很光很干净,宿舍内没有座椅和板凳,可能来人都坐床上。果然妙玉说:“坐床上吧,这里没有座椅。”
这会儿她俩才打量一下妙玉的穿着,她的穿着让她俩感到意外,没有像门卫胖女人那样不伦不类,而是穿一身天蓝色的运动衣,脚穿一双运动鞋。刚才出去的三位女学员也都穿着随便,刚才看见大院内的不少学员都穿着生活装,有穿牛仔裤的,女孩子也有穿贴腿裤的。看着妙玉的衣服夏云飘和鸥亚娟突然像是从神界回到了凡间,虽有隔世之感,但倍感轻松。
妙玉比过去胖了许多,看着她的脸大了宽了有肉了,而且也有了颜色,她俩心里宽畅了些。妙玉住院的时候,很瘦,瘦得脱了相。现在胖胖的,真的很有气质和风采。过去没有发现她是胖了美,当然,过去她从来没有胖过,整天跟林黛玉似的,瓜子脸,细条腰,感觉风能把她刮跑、云能把她带走。她和当下所有青春少女一样追求骨感之美。然而自己的美丽之处在哪儿妙玉她自己并不知道。现在无意中找到了——那就是富态之美。人就是这样,自己刻意去追求美的时候并不一定能追求到美,反而放松自己顺其自然却发现美。看着妙玉这样的精神头儿,她俩放心了,刚才在路上的担心瞬间消失了。这证明了两点:一是妙玉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二是这里的伙食很好。
她们三人对面坐着。
鸥亚娟问妙玉:“你们门卫室写着‘天召圣洁’是什么意思?”
妙玉答道:“那是圣经里的语言,意思是上帝时时告诫大家要保持纯洁,对神灵、对上帝不能有一点假意和邪念。”她俩听后都点了点头。
夏云飘问:“你们女工作人员穿的衣服是规定的服装吗?”
妙玉说:“是,那是神灵赐予的服装。我们学校有规定,老师上课的时候,工作人员上班的时候,都必须穿着那样的衣服。我们学员平时可穿可不穿,但我们参加学院的重大活动时,也必须穿。”夏云飘心想:神是什么眼光呀,服饰难看死了。她真想把这种看法说出来,但她沉思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口。这里的一切,包括流动的空气,都体现两个字:“神圣”。
鸥亚娟说:“妙玉,说真的,今天我俩见到你很高兴,看你精神很好,我们很开心。你平时生活还好吧?”
妙玉说:“我们在这里精神都很富裕,也很平等。有上帝的阳光雨露照耀着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很开心。这里没有世间的争斗、烦恼和痛苦,也没有你死我活的杀戮和你爱我恨的情殇,更没有权术和厚黑学的风云,这里不知道什么是经济利益的瓜分和博弈。我们在神的保护下,欢快地享受着日光的温暖和微风的亲昵。尽情地舞动着四季颜色的彩练,美满地追逐着时光的飘逸。在这快乐的世界里,我们欢乐地生活着、学习着,接受着上帝给我们博大无疆的厚爱和关怀。”
听着妙玉快乐的道白,她俩一肚子要问的话这会儿什么也不想问了。人活着为什么?就是为了快乐。妙玉既然这么快乐,已达到了人生的目的。有快乐就有幸福,有幸福的人就拥有了世界的一切。尽管她俩这样想,夏云飘还是想问问她一些具体事儿。她问妙玉:“你不回去看看你父母吗?”鸥亚娟也问:“是啊,你不想他们吗?”妙玉说:“想,我怎么能不想呢?我信仰神,但我不是神,我还是肉胎凡身,也有七情六欲,怎么能不思念自己的亲人呢?但我们这里有规定,我们每个人也向神发过誓言,学业完不成,不能回去。不过,虽然我回不去,倒是我父母和弟弟、弟媳他们常来看我。”提起妙玉的弟弟庙石,夏云飘就想起了他前一个时期到处找何一红报仇的情景。有一次他喝醉了,怀里揣个大刀,来到夏云飘家问何一红的下落。那次他媳妇霍童鹤跟着他,没有闯什么乱子。后来他听说何一红犯法了,被逮了起来,庙石给夏云飘打电话说:“活该,判他个死刑才解气呢!”
鸥亚娟问:“你们学业几年?你学完以后怎么办呢?”妙玉说:“我们一共三年。三年后我们都成了神的女儿,我们每个人将远游四方,宣传和播撒神的思想,像给我看病的神医那样,把神的思想和博爱撒向人间,让世人都成为上帝的儿女。”夏云飘试着问她:“何一红的事你知道了吗?”妙玉说:“知道了,市A 局的工作人员来见过我,问我好多事情。对了,他们还问我与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一一作了回答。人生的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他走他的路,我走我的路,我现在对他已没有了感觉,对爱情更没有感觉。”鸥亚娟叹道:“我们只知道爱情神圣的一面,但不知道爱情丑恶的一面。我们女人所受的伤害,不都是为了爱?”夏云飘问妙玉:“你不知道何一红他为啥走那条路吧?”妙玉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有上帝知道,他没有听上帝的话,上帝只有惩罚他。算了,不提他了。”夏云飘说:“妙玉,你知道何一红为啥迟迟不与你结婚吗?”妙玉看着她,摇了摇头。她接着说:“就是他因为从事的间谍活动,所以他才无法与你结合。他说他早晚要出事的,与你结婚,早晚要害了你。从这点讲,他的本质是好的,良心也不是坏的!”妙玉说:“他用他做错的事情来惩罚我,我怎么能原谅他呢?好在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心中只有上帝和神灵,一切烦恼和纠结都与我无关。”鸥亚娟说:“妙玉,其实你现在这种纯净的心境,我们看了心里也很高兴。不过你这种生活方式我们还是不放心。”夏云飘说:“是啊,我们真担心你以后的生活。”妙玉停了一下,看着夏云飘说:“我现在和将来都会很幸福的,你俩不要再为我操心了。云飘,你也放松自己,轻装生活吧,别心机太重,那样太累,结果也未卜。前几天晚上神灵给我托了个梦,她让我告诉你,遇事别急、别求、别逼、别夺、别伤人。别把工作当成自己的祖父事业干,那样会惹人忌恨。我让你信上帝可能不现实,但上帝说的话都是圣言,是善意,听了没有错。”夏云飘听着她的话,心里大跳了几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她点了点头,向妙玉微笑了一下。妙玉又看看鸥亚娟说:“上帝也让我梦见你了。”鸥亚娟忙说:“是吗,你快说给我听听。”妙玉说:“我梦见了多架屏风,每扇屏风上画的都是你的像,画得相当真、相当好。我无意到屏风后边一看,吃惊了,屏风后边藏着的都是枪和刀,是带血的刀枪,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上帝,上帝说,玫瑰虽好带毒刺,朋友情深藏刀枪。上帝这么一说,我更不明白上帝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又问上帝,可是还没等上帝回答,我醒了。”“这梦是什么意思呢?”鸥亚娟问。妙玉说:“不管它是什么意思,人活得不能太累,事不能干得太多,世上的事永远也干不完,有时候放一放也是好事。我当时如果把事情缓一缓,也不会去跳楼……”鸥亚娟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深深地点了点头。
本来,夏云飘和鸥亚娟是来开导妙玉的,没有想到反被妙玉训导了一番。此时,她俩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会儿,她俩都感觉妙玉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在妙玉身上怎么也找不到她往日的影子,更找不到亲姐妹的感觉。
刚才提到那个神医,夏云飘又忍不住问妙玉:“那个给你看病的神医对你好吗?”妙玉说:“他对谁都好。他是我们学院的兼职教授,他主要是远游四方,收罗神的弟子。我到这儿以后,很少见到他。”鸥亚娟问:“他真的会看病吗?”妙玉说:“他是医学博士,给我们上医学课,讲生命学。”夏云飘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于是忙说:“今天见到你很高兴,中午饭就不吃了,我俩一会儿就走。”鸥亚娟也说:“见到你心情这么好,我们就放心了。饭就不吃了,回头我们再来看你。”妙玉忙拉住她俩的手说:“我已经交代了,在这儿吃饭吧,多待一会儿吧。”妙玉说着眼睛有点红了。
本来,夏云飘和鸥亚娟想把妙玉带下山到集市上去吃饭的,现在发现学院不让学员随便出门,出去吃饭的计划就打消了。但在学校吃饭她俩都没有心理准备,一是不知道她们吃什么,不管吃什么,一定很别扭。二是猜想妙玉安排着也不方便,定会给她带来麻烦。她俩还是决定不在这儿吃为好。
“我们一定再来看你。”夏云飘说。
“下次来一定在这儿吃饭。”鸥亚娟说。
“有空给我打打电话,聊聊天。”夏云飘说。
“我过去星期天好关手机,以后我就不关机了,等你电话!”鸥亚娟说。
“这次来不知道你这里需要什么,也没有给你买什么。给你五千元钱,这是我俩的心意。”夏云飘说着从手提兜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妙玉,妙玉推让着不要。她说:“我在这里什么也不需要,生活用品家里来人都带来了,这里用不上钱。”鸥亚娟说:“拿住吧,买身衣服什么的。”夏云飘给钱的态度很坚决,妙玉犹豫了一下,接住了。妙玉看着这些钱,就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对她俩说:“我出院的时候医院给我退回的余钱有三万多,在我弟弟那里放着,你们回去了把这笔钱转给何一红的家人吧,我已经给弟弟说好了,见到你们他就会把钱给你们了。”夏云飘想了想说:“先放庙石那里吧,等何一红出来了再交给他也不迟。”鸥亚娟说:“你别操这些闲心了,好好学习吧!”妙玉说:“不,这钱你俩一定转给他家人,包括我住院时花掉的钱,到时候都一分不少地还给他。我不会欠他何一红一分钱账的!”夏云飘和鸥亚娟对望了一下,同时说:“放心吧,我们会按你的意见办的。”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三个人站在宿舍门口,有些恋恋不舍。
“我们走了,你赶紧去吃饭吧。”夏云飘说。
“我不饿,我要送你们到大门口。”妙玉说。
她们走出宿舍,妙玉一直把她俩送到大门口。三人又抱到一起,哭了。
……
三人是哭泣着分手的。
夏云飘和鸥亚娟把车开走时,看见妙玉还站在大门内向她俩招手。她俩心里一阵阵发紧,泪流满面。
汽车上了高速,她俩在车内好久没有说话。两人都感觉有点饿了,前边不远处正好是高速的服务区。两人吃点自助餐又上路了。
夏云飘开着车,鸥亚娟坐在后排座位上,浑浑噩噩地想睡着。一会儿,鸥亚娟突然发现左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张黄色的纸张,上面印有黑体字,内容是这样的。
忏悔发愿日期:
正月初一鸡鸣时,向南方四拜,发愿行善,减罪一百劫,增寿一千天。
二月初九鸡鸣天亮时,向南方四拜,发愿行善,减罪一百劫,增寿一千天。
三月初七午时,向西四拜,发愿行善,减罪一百劫,增寿一千天。
四月初八子夜时分,向东方四拜,发愿行善,减罪一百劫,增寿一千日。
五月初三黄昏时分,向东方四拜,发愿行善,减罪一百劫,增寿一千日。
六月初七子夜,向南方四拜,发愿行善,减罪四百劫,增寿二千日。
七月初六黄昏,向东方四拜,发愿行善,减罪三百劫,增寿二千日。
八月初八午时,向北方九拜,发愿行善,减罪五百劫,增寿三千日。
九月初九午时,向北方九拜,发愿行善,减罪一千劫,增寿三千日。
十月初一日出,向东方九拜,发愿行善,减罪一千劫,增寿三千日。
十一月初三黄昏,向西方九拜,发愿行善,减罪一千劫,增寿二千日。
十二月初三日出时分,向东方十拜,发愿行善,减罪二千劫,增寿三千日。
以上日辰,是圣贤、仙神集合之时,若能依此拜礼忏悔,必终身顺利,后代子孙繁昌。
鸥亚娟看罢,笑了笑,顺手放到了左边的座位上。她这时突然想:这车窗关得紧紧的,这黄纸怎么能放进来呢?莫不是夏云飘也开始信神了?是她自己放的?这会儿夏云飘开车很专注,车速也很高,她不想打扰她,于是把身子往后靠了靠,闭眼休息了。
夏云飘此时在想:娜哈尔晚上让我去他的会馆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呢?不会是纯粹办那种事吧。想到这儿,她的身心热了一下,车速更加快了。
35
晚上七点钟,夏云飘准时来到了娜哈尔的会馆楼下。会馆位于市中心,这一带是个比较繁华的商业文化区域。上世纪末,娜哈尔在这里开发了两座高层住宅楼。一楼到四楼是商业用房。他的会馆就在四楼设着。
会馆设有文化、健身和餐饮三个项目,文化馆主要是陈列古玩文物等。他这里收藏有青铜器、青花瓷、古代玉器、字画、红木家具等藏品一万多件,价值近亿元。健身馆主要是拥有一个多媒体健身房,请韩国和日本两名女教练在这里做指导教练。健身房对外不营业,主要是服务小区业主会员及业务上的顾客。每到周末和星期天,这里十分热闹,来这里健身的男人女人们,一边锻炼身体,一边交流思想。从这里,能释放出社会上的最新消息。这里餐饮馆也不对外,纯粹是内部招待,按五星级标准管理。来这里吃饭的大部分是业主会员和业务部门的高管。
夏云飘整天忙工作,她健身主要是早晨散步,很少到健身房。娜哈尔的健身房她一次也没有来过。她知道女人多了是非多,来这里的女人都是清高得很,她无心和她们套近乎。她平时来这里主要是吃饭,大多是陪市区领导吃饭。个别时间也单独陪娜哈尔吃饭。过去,她只跟回国捷来往,其他男人她都不深交。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形势的变化,她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娜哈尔身上。她知道娜哈尔与无数女人来往,她绝对不在乎他那档子事。因为她不是爱娜哈尔才与他交往的,也不是为爱才与他往的。是她在人生道路上需要有这样一个人物,也可以说命运中需要这样一个重量级男人帮助她,于是她才与娜哈尔结成了朋友。夏云飘心里经常想,她和娜哈尔到底算什么朋友呢,严格讲,她和娜哈尔连异性伙伴也不是,更谈不上是情人知己了。但他俩彼此需要对方,他俩在一起的媾欢,只是他俩交往中的小小浪花,两人根本就没有把它当回事儿。你需我求,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会为情伤害谁。自从上次他俩在办公室“文明一次”以后,过后他俩在一起从不文明,见面第一件事先办那件事,然后再说正经事。有时候边做边说事,爱也做了,事也说了,两不耽搁。这些日子,夏云飘与娜哈尔在宾馆约会过,在他办公室约会过,也多次在这个会馆约会过。
夏云飘乘电梯上到四楼,刚出电梯口,迎面走过来魏裴汉和回玲玲。魏裴汉见到夏云飘,眼睛一亮,忙上前一步,伸出手,说道:“哪股风把夏部长吹来了,找娜总的吧?”夏云飘不紧不慢地把手伸出来,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然后握了握魏裴汉的手。回玲玲自从那次她爸爸与她谈完话以后,她对夏云飘的态度好多了。房子的事不再提,见了她还主动热情地打招呼。夏云飘与魏裴汉握完手,忙伸手与回玲玲握手。回玲玲边握手边说:“娜总在会馆办公室呢,可能在等你呢?”夏云飘问回玲玲:“你找娜总办完事了?”回玲玲回答道:“我不是找娜总的,我是来锻炼身体的,最近我有点胖了,不加强锻炼不行了。”夏云飘忙说:“你才不胖呢,看你的身材多么苗条。哪像我?横向发展。”回玲玲说:“你才是美人胚子呢,要模样有模样,要条个儿有条个儿。不过,你有时间了也来锻炼锻炼,对身体有好处。人家外国教练教的就是好,很科学,有空来吧,啊?”夏云飘双肩往上耸了耸,无奈地说道:“忙啊,不自由呀。哪像你?上班轻松,工作没有压力,还能干点自己的事儿。我是官位不大,事儿不少,最近湘部长又出差,老吕头又退了下来,工作压到我一个人身上,忙呀。”她说话的同时,用余光看了一下魏裴汉。她故意对回玲玲热情,有意冷落魏裴汉。心想:想整倒我,没门!魏裴汉见插不上腔,说声“你们聊吧”,然后打开电梯走了。回玲玲见他走了,说了一声“再会”,就告辞了。
夏云飘看着电梯门关好,马上把笑容收起,顺口说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娜哈尔在这里设有一个办公室,他在办公室等她。她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门。谁知,门突然开了,娜哈尔站在门口一把把她拉进屋内,门又“砰”地关上了。“刷”地一声,门又被他反锁上。没等夏云飘反应过来,娜哈尔抱住她就吻起来。她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好像她就知道这一切要发生似的。她调整一下姿势,手提包顺势不情愿地滑落在了地板上。她腾出双手,用力去勒他的脖子……
娜哈尔是老手,知道哪些动作讨女人喜欢,他没用多大工夫就让夏云飘动了情。办公室里边有套间,娜哈尔把她抱到套间的床上,然后把她衣服一件一件脱掉,再然后……
……一会儿,他俩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都在调整情绪。等他俩恢复过来神儿,夏云飘说:“刚才在门口遇见了魏裴汉……”娜哈尔忙说:“今天不说他好吗?”夏云飘想了一会儿问:“回玲玲的业务你没有少照顾吧?”娜哈尔又忙说:“今天也不说她回玲玲。”夏云飘无言了,她把身子翻了一下,左手搭在娜哈尔的身上,把头埋在他的怀里,问道:“你说今晚有重要事情,什么事儿,快对我说吧。”娜哈尔坐了起来,穿上上衣,然后点了一支烟。“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她把头抬起来又问。她也把贴身的衣服穿上,坐起来半躺在床头。娜哈尔用手拍了拍她的头,吐了一口烟雾说:“咱市里要地震。”
“什么?”她一惊坐了起来问道:“什么地震?高层要出事吗?”她知道,这会儿娜哈尔说的地震绝对不是自然灾害,一定是政治地震,也就是说,可能是重量级人物要倒下了。
娜哈尔说:“前些天省里有人对我讲,深圳一家房地产老板出事了,可能牵扯到咱市里某些人,没想到这么快,今天上午咱们市长戈代在办公室让省纪委的办案人员带走了。我听到这一震惊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与你联系。”她忙问:“戈市长怎么会与深圳公司有联系呢?肯定与金钱有关。”娜哈尔又吹了一口烟雾说:“那还用说,官员倒下,不是与色有关,就是与钱有关。”
夏云飘没有再说什么,重新躺下,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她突然想起了她很早以前做的那个梦,她被“双规”时有两个武警战士来带她。这一次戈市长“双规”时,上级纪委带武警战士来了吗?肯定是武警带他走的。夏云飘还记得她梦见自己被“双规”时是日全食,天全部黑下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又是什么兆头呢?她知道那是梦幻,但心里总是感觉那梦境可能会映照现实。每每想到这儿,心里就沉甸甸的。
娜哈尔把烟屁股放进烟灰缸里,搂住夏云飘无言地坐在那儿。娜哈尔这时想:怀里这个女人,虽然和他同床共枕了,但绝对是同床异梦。她心里想的什么,她要干什么,他不知道。这个女人通天,这次戈市长能不能关联着她,娜哈尔心里还真不清楚。娜哈尔感慨地叹道:“现在的形势,谁也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会怎么样,包括你和我!”夏云飘听了他的话,浑身冷冷的!
这时夏云飘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鸥亚娟的,夏云飘忙接听。只听鸥亚娟说:“云飘,戈市长出事了你知道不知道?”夏云飘说:“我也是刚知道。”鸥亚娟问:“为啥事知道吗?”夏云飘说:“不知道。”鸥亚娟说:“听朋友说是拿人家企业的钱了,据说上千万元呢。”夏云飘说:“是吗?这个我还没听说。”鸥亚娟说:“这会儿郊区的村民都在放鞭炮呢。”夏云飘听不明白啥意思,忙问道:“郊区村民放什么炮?戈市长倒下与郊区村民有啥关系?”鸥亚娟说:“还不是戈市长刚来时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围城入市口、公路两边村民的门面房都强拆了,不赔一分钱不说,还拘留了不少人。这会儿他出事了,人家能不放炮庆贺?”夏云飘想了想说:“墙倒众人推呀。不过在拆除违章建筑这件事上,他做得是有点过呀。村民们过个日子那么难,也不知攒了多少年钱,才能盖几间房子,盖几间房子也不知欠了多少钱,你把他房子强拆了,他能不窝心吗?再说了,郊区盖那么多违章建筑,你政府就没有责任?你职能部门就没有责任?把账都记到农民头上,这不公平呀!村民们爱憎分明,放鞭炮也是自然的。”鸥亚娟说:“我别的没有事,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夏云飘放下手机,摇头笑了笑。
娜哈尔问:“也是问戈市长的事儿?”夏云飘说:“我们部里的鸥亚娟,她说郊区村民都在放鞭炮呢,庆祝戈市长下台。”娜哈尔说:“民怨啊,民声啊,戈市长在发展中没有处理好建设与民生的关系,为了城市的发展,他积怨太多呀!”夏云飘说:“这都是追求政绩的结果……”没等她说完,娜哈尔说:“他当年对郊区那些民房大规模强拆时,我就劝过他,要他对下层老百姓放一马,可以考虑赔偿一些建筑成本,或者用罚款的手段补办手续等方式都可以解决,让老百姓少损失一些。你看我搞这么多项目,对老百姓我都是顶格赔偿,大都超过赔偿标准。只有这样老百姓才不站出来找你的麻烦。但是,那时戈市长刚上任,火气正盛,他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他说,违章建筑,强拆没事。他刚来,我们还没有深交,也没有再说他。结果,围城公路两边近四万间民房被强拆了,那年一鼓作气拆到大年三十,那一年有多少人是流着眼泪过年呀。是的,公路两边经过绿化是好看了,但民怨这道墙加厚了。民怨墙厚了,比违章建筑的水泥墙厚了更可怕。”夏云飘说:“其实,戈市长是个很敬业的人。”娜哈尔说:“他那不是敬业,是把政绩看得太重,急于升迁。结果怎样?欲速则不达。官没有升上,还进了监狱。这是易经学,也是辩证法!可惜那么聪明的人没有看透和弄懂这一辩证法!”夏云飘说:“是啊,他为了政绩,干了不少劳民伤财的事儿。每次上边儿来我市视察工作,他都要拿出几千万元铺路,刷墙、种花。明知道夏天种花一天就死,他为了好看,也要大面积种植。他说,只要领导车辆过去那一分钟花卉不死就行。记得前年省里主要领导到我区视察农业,他命令公路局,市政公司,出动几百台机械,上千人,一晚上把五公里的路修好了,并且路边种上了粗壮的大风景树。好多老百姓第二天到地里一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认为还在做梦呢。”娜哈尔说:“他太把自己的职务当回事儿了,并且处处不拿老百姓的利益当回事儿。我早有预感他要出事,但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出事了。当一个人的决策损伤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时,他这个决策就是错误的。如果他坚持实施他的错误决策的话,那伤害的不但是群众,而且还有他自己。作为一个决策者,一定要记住上级说你好是一时的,往往会把你表扬得如一朵花儿,但时过境迁后就会云消雾散。老百姓说你好,才是永恒的,就是你死了,老百姓也记着你的好处。可惜不少人只顾讨上级的一时欢喜,惹下了老百姓的永久怨恨。”夏云飘笑道:“娜总是个哲学家呀。”娜哈尔也笑道:“哲学家谈不上,只是懂得一点为人的道理。为人的道理很简单,但不一定每个人都懂,尽管有些人很聪明、有很高的学问却也悟不透其中的道理。”夏云飘又搂了他一下说道:“就是你的聪明和处事有节,才深深地吸引着我。”娜哈尔用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不会吧,你与我这样,肯定不纯是为了爱。”夏云飘问道:“你呢?你与我这样,是为了爱情?我看为了性爱就不错了。”娜哈尔嘿嘿笑了笑,无言了。
这时,娜哈尔的手机响了,他一看米米的电话,忙接听。自从上次他在北方市与米米分手后,他俩是天天通电话,时时发信息。前几天,米米给他发信息说想他了,他连夜坐飞机到北方市,米米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投入到了他的怀抱。他和米米的关系,已经色黄腊熟了……这些天,米米在拍电视剧,电话少了些,短信也少了。娜哈尔知道,拍电视剧时演员是不能开手机的。有时晚上米米打过来电话,诉诉拍戏的艰辛。这会儿只听米米问道:“听说你们的戈市长被‘双规’了?”娜哈尔这时接米米的电话,也不回避夏云飘。他说:“大明星消息很灵通嘛,你怎么知道了?”米米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我不担心戈市长出不出事,我担心娜总你与他有没有瓜葛。”娜哈尔说:“放心吧妹妹,我不会与他有任何瓜葛的。”米米说:“好吧,与你没有瓜葛我就放心了。戈市长也真是,要那么多钱干啥?钱多了一点用也没有,存也不能存,放也不能放,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等犯事后量刑用!”娜哈尔嘿嘿一笑说:“你说的有道理。”娜哈尔想了想说:“北方那边的事还顺利吗?”米米说:“前天我对你讲了,北方公司的业务开展得很顺利,有关单位、部门和其他几个金牌传媒公司的朋友都很帮忙。电视剧拍的也很顺利,资金链一直没断,演员、导演、制片都很卖劲,你放心吧。”娜哈尔说:“好!一切顺利就好。你注意身体,我有空到北京去看你去。”米米轻轻地说:“来吧,我等你。”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他接完电话,夏云飘看着他嘿嘿笑起来,娜哈尔问:“你笑啥?”她说:“我笑你有本事,怀里躺个女人,电话那头还骗个女人,而且是个大明星。一会儿我走后,也不知道你还要见哪个女人,你说你有本事没有?”娜哈尔白她一眼道:“你尽说些什么呀。照你这样说我一天什么也不干,尽见女人了?”夏云飘翻一下身子,趴在他的胸前说:“今晚我听着你的话不像个商人。”娜哈尔问:“那像什么人?”夏云飘说:“我看像政治家,一会儿关注民生啊,一会儿体恤百姓呀。我问你,你的手下为了业务到处打伤他人,这算什么行为?”娜哈尔说:“我这个人是同情弱者的,我从来不与弱者过不去。但我痛恨强盗,痛恨不讲理的人,我们所对付的都是坏人,都是一些欺压百姓、见钱忘义的坏人。他们这些人你对他不来硬的,他会对你提些无理要求,让你无法正常工作。对付这些坏人,讲道理是不行的,就一个字,打!”夏云飘说:“娜总你爱恨分明呀!”娜哈尔说:“对敌人就得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朋友就得像春天般的温暖,我就是这样的人。”夏云飘笑道:“政治家,你是真正的政治家!”娜哈尔说:“我谈不上政治家,但我懂政治。当年戈市长弄那一套我说不行,后来实践证明就是不行,这就是懂政治。你别看戈市长在政界是精英,但他只懂钻营之道,而不懂政治!”
停了一会儿,夏云飘想了想问:“那什么是政治呢?”娜哈尔想了想说:“你看过《西游记》吧,那里边纯是政治。”
夏云飘咯咯笑起来:“那是本神话小说,怎么是政治呢?中国的四大名著我只看《西游记》,其它三本书我一个字也不看。我真的没有在《西游记》书中找出一处有‘政治’的地方。”娜哈尔笑着说道:“你想呀,多么简单的事,让如来佛弄得复杂化了。让孙悟空去西天取经。半天就能完成的任务,结果弄三个能人保护一个笨蛋步行去取经。本来翻山越岭就够难了,又设计了九九八十一难折磨人。六七个小时就能完成的任务,硬让唐僧师徒苦苦走了十几年才取到真经,这就是政治。把十分简单的事情弄得特别复杂,复杂得让人难以忍受就是政治。政治不择手段,政治不讲成本,政治超越自然,政治违背规律。不把政治本质看透,你永远就玩不转政治,就有可能被政治所击倒。戈市长是多么聪明的人,但他只知道政绩,却不懂政治,最后被政治所击倒。比如拆迁违章建筑是个很复杂的系统工程,它关系到民情、民生、民怨和建筑经济等,戈市长却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一声令下,全部拆光。结果违背政治‘简单事情复杂化’的规律,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夏云飘听着,感觉娜哈尔真是个不一般的人!四十多岁他能干出这么大的事业,必有他的独到之处,但没有想到他的独到之处比其他人高出几十倍。她说:“你讲的很有道理,社会上有很多人装糊涂,那应该都是把时政看透了。”娜哈尔说:“应该是这样。《西游记》中,沙僧默默地挑担,忍辱负重,难道他不知道让孙猴子取经很容易?他知道,可他就是不说,因为他懂政治,看透不说透。不是他不敢说,是他知道政治手段的厉害,所以他采用明哲保身的办法,甘为孺子牛。”夏云飘说:“听你这样说,是这个道理。”娜哈尔接着说:“猪八戒是天蓬大元帅,他更知道怎样取经容易,但他甘当他人徒弟,顺着如来的旨意走。不讲成本,不讲代价,不讲困难,服从领导,只是有度有节地发牢骚,说说抱怨的话,有时闹一下不满的情绪。但他不敢违抗半分如来的旨意,这是为什么?这是他老猪懂得政治,知道那是高压线,来不得半点马虎。”夏云飘说:“老猪是看着笨,实际是聪明透顶啊!”娜哈尔说:“天蓬大元帅比嫦娥宫女的职务高几个级别,元帅娶宫女,天经地义,可天蓬偏偏落了个调戏嫦娥的罪名。天蓬是帅哥,嫦娥是玉女,门当户对,完美良缘。但为了一个政治游戏,不但把天蓬大元帅打入十八层地狱,还惨无人道地给人家弄个猪八戒的造型,受尽凌辱。你想,老猪能不怀恨吗?能不时时发牢骚吗?”夏云飘说:“看来,心里最累、精神上最痛苦的是老猪啊。他忍辱负重,任劳任怨,为了政治,饮恨而终啊!”娜哈尔说:“算算历史上为政治饮恨而终的人还少吗?”夏云飘听罢点头称是。娜哈尔接着说:“孙悟空是何等的天不怕,地不怕呀,世界上没有他怕的事儿。要社会关系有社会关系,要能力有能力,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作风正派,顾全大局。严格讲,他是老大,老天爷是老二。可是,他在政治面前,是多么渺小,多么无奈。如来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不得有半点虚情假意,如果有半点不忠,轻则压在山下,重则粉身碎骨。”夏云飘说:“听你这么一说,看来,吴承恩是个大政治家哩,不然他怎么能写出这么好的政治教科书?”娜哈尔说:“刚才我说的那么多还不是《西游记》一书所反映的核心意图,本书最核心的意图是:一个最没本事的人,让四个能力无限的人服服帖帖地拜在脚下,并为其舍命地服务。”这时夏云飘用白白的细手指弹了弹娜哈尔的胸口说:“唐僧不是三个徒弟吗?咋成四个人了呢?”娜哈尔说:“还有白龙马呢,他可是最大的牺牲品呀。为了能让他更好地服务唐僧,如来给他虚拟个罪名,让他赎罪,等取来真经,才释放他。让你为如来卖完命,反过来再感谢如来,这就是政治家的用人之道。”
夏云飘说:“过去我真小看你了。你真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值得我丢了魂似的爱你。”娜哈尔笑笑说:“再说戈市长,他不一定纯是为了金钱倒下的,也不是刚才我说的被政治规律击倒的。”夏云飘愣了一下问:“那是什么原因?”娜哈尔说:“直接推手可能就是为了政治权力。”夏云飘问:“是吗?是谁整倒他呢?”娜哈尔说:“你想呀,他与郝典奇书记不和,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把郝书记放在眼里,时间长了能行吗?另外,上边儿不少单位的头头脑脑他都不把人家当回事,这个群体,也是不能慢待的。就像天庭里的众神仙,别看整天嘻嘻哈哈没事,但整起人来各有高招。孙悟空就是不把天庭众神仙放在眼里,结果遭到大家忌恨。再者是戈代锋芒太露,做事调太高。这和大合唱一样,调高了乱了声部,自己累坏了嗓子,别人听着也刺耳。刺耳就不舒服,人们不舒服就想轰你下台。你本来是想露一鼻子,表现一下,结果调太高,让人轰下了台子。”夏云飘听着这样的话,背后冰凉冰凉的。娜哈尔正说着,突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秦玉打来的。自从他跟了回国捷当秘书以后,很少再回公司了,有事只是用电话联系。他打开手机,只听秦玉说道:“回副市长刚招待完客人,要到你会馆喝茶,你先去安排一下。”娜哈尔忙回道:“我就在会馆,好,我马上安排。”一听回国捷要来这里,把他俩都吓了一跳。两人快速地开始穿衣服,娜哈尔问她:“你的车在院内停放着,如果回副市长看见了我怎么对他说?”夏云飘想了想说:“他不问算了,他问了你就说我在健身房锻炼身体呢。”娜哈尔点了点头。夏云飘说:“你出去迎接他吧,等你们坐下开始喝茶了,给我发个信息,我好下楼走。”娜哈尔说:“好吧。”他整理一下衣服,又上前拥抱一下夏云飘,开门出去了。
夏云飘站在窗前,把窗帘打开个缝,悄悄地看着院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