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吟最新章节,彩云 李惟岳全文免费阅读
小说:泰山吟 小说:古代言情 作者:用户13374850 角色:彩云李惟岳 简介:复有《泰山吟行》,亦言人死精魄归于泰山,《薤露》《蒿里》之类也。——唐•吴兢《乐府古题要解》绿眸点点丝成线,白影声声愁作怨,本是合欢梦好景,一朝悲喜交错醒。 书评专区 《泰山吟》最新章节全文阅读免费阅读 引子是子夜时分了么?无星无月,只是一团昏黑,看不分明。他常常在黑夜中醒来,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六月的夜...
自李惟岳鸿门宴不成、围冀州不下已有月余,僵持后郑诜终于屈从,惟岳却并未退兵,以防御异动为由留了几个兵马使镇守,自己带着小股人马巡回各州,说是代节帅观秋收,转了一圈回到恒州又不肯回军府,只在他府上练兵,俟关中之变——自然是节帅的意思,恐怕天子召惟岳入朝于成德军不利,索性将嫡子打发出去,也做些不便摊在小辈眼前的安排。李公是虑及身后事了。
于成德先锋兵马使王武俊而言,建中元年的风波并不意外。成德节度使张忠志,先帝赐姓名曰李宝臣,年逾花甲,膝下三子:长子惟诚以庶自辞,归了宗姓入仕郓州;次子惟岳便是当今行军司马,自宝臣卧病后代理军政;幼子惟简未及弱冠初知刀兵,自言无心篡夺。乍看之下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折算入州牧、将校势力后却是暗流涌动,长安与各镇更是危险的变数。
然则行军司马也不过是二十三岁的稚子。
这一夕无甚冗务,王武俊置酒堂下与惟岳对饮。庭中枯叶在秋风里堆叠作响,不觉已然入夜。
“年景倒是不错,只可惜……”他为惟岳斟酒,惟岳望着檐外道。
“可惜什么?”
“可惜平安无事。吐蕃进犯,山南东道起事,战火却烧不来河朔。昭义李抱真遇刺之后气势汹汹说要彻查,查到现在却也不过是一群无头苍蝇在州界上盲动。他与河东马燧不知道在谋划什么,现在又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杨鉥领河阳三城。魏博许是要内乱。——朱滔不可轻信。”惟岳忽然补了一句。
长安却告急了,虽然或许也只是危言耸听,他想,虽然建中元年的防秋兵是乱了,但关中也没道理守不住。
“郎君如何打算呢?”
“再看一看。”
他点头。成德现在可谓自顾不暇——虽然他不知道这孩子知道多少。
惟岳突然看着他。
“前月里泾原朱泚回信了,说他已经准备起事,我拨了兵,但要等他翻起风浪再调出去。到底这时候诸镇各怀鬼胎,何况自家也不太平——”惟岳说到这儿,竟突然顿住,然后凑近轻声吐出一句:
“好多人要杀我呢。”
他登时抬头,对上惟岳笑盈盈的眼,顿觉周身都泛起些寒意。不是恐惧:行伍出身的人从不避讳人头落地,冲锋陷阵马革裹尸自然是一种死法,被镇将猜忌而丢了性命的麾下也向来不少,况节帅即令动手也不会动自己,更不该让眼前的青年露口风。也不是悲凉:这一二年来节帅显然力衰,将诸事都交给了嫡子,行军司马实同留后,如是宝座自然被人盯着,座上又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可使他发寒的究竟是什么呢?
在他开口搪塞之前,青年人又说了下去:“河南的,河北的——甚或就是咱们成德的。怎么,您不说话?您也要杀我?……是了,您也要杀我。”
半句“二郎这是”生生滞在口中,他犹豫要不要喊人进来,可对面的青年人只是自顾自说着,眼神空茫地望着他背后的墙壁。于是他坐着,继续抿那琥珀色的琼浆,青年人的声音随檐下风掠过耳畔。
“阿爷那么多将士,怎么都盯着我项上人头呢?我小时候,他们哪个不宠我、敬我、顺着我……怕我。不,是怕阿爷。我只是阿爷的儿子罢了。”
然后便只有斟酒的声音了。军士大多善饮,但即使放在闲时几乎以酒代水的胡人中,惟岳亦是佼佼者。沙场自古如此,兵戈的银光只合缠以酒香。
他暗忖这坛酒饮毕就要遣人送惟岳去歇下,突然发觉惟岳正紧盯着他,口型缓慢夸张,却是几不可闻的气声:“……阿爷在,我也不过如此;阿爷不在了,我当如何呢?”
“——郎君怕是醉了,快扶郎君歇息!”他当即高声招侍卫近前。
惟岳大笑不语,自己披衣出去了。
他转着酒盏,望着惟岳的背影。
惟岳并非节帅与夫人谷氏属意的嗣子。说来奇怪,谷氏出自远近闻名的书香门第,唯一的嫡子却是个不读书的,且骄逸轻狂毫无儒风。夫人之兄谷从政曾与他谈及惟岳,言辞中不乏失望。而节帅的态度可谓暧昧,但他暗自猜测其中当有三分是宠爱。惟岳性诡,喜用奇策,颇有乃父之风;好结友,交游广泛,虽不似惟诚能服众,却与年轻将校及各州子弟交密,品评美酒佳人时俨然军中纨绔,一旦论及军政又登时换了面目——很好的将军,却非最好的袭位者,惟岳的致命弱点过于明显。夫妇二人有意修剪扬抑,手段不外乎斥骂责罚,所谓打磨心性,却将那孩子磨得愈发偏狭了。
大历八年季秋,易、定贼人作乱,节帅令州牧平患,遣惟岳至定州监之。定州刺史张南容是开元二十四年进士,与节帅同出范阳,年高德劭,深为节帅信重。南容有三子,才略不俗,幼子与惟岳素有交结,此二人一曰佐一曰监,竟仗着使君放权大展拳脚。班师回府已是腊月,惟岳兴冲冲向节帅请功,节帅却勃然大怒,以为惟岳不听号令、私出策谋,险些损兵折将。惟岳坚称自己是因时而动,不抗命便会错失良机,与节帅争执不下,一直追到了内宅。节帅气得要降罪,扬手赶他出去,他便退到檐外跪下了,节帅则命人守着门,由着他跪。
恰是那一日落雪。十六岁的少年跪在庭中,自辰时直至入夜。许是连日辛劳又着寒气,其妻不顾阻拦带人闯进来时,惟岳竟已昏过去了。次日晨省,惟岳竟咬着嘴唇摘了狐裘又跪在庭中了。宝臣别过头去,从惟岳身边穿过,直接去了官署。——内宅之事他并未亲见,是惟诚说与他的。彼时心疼二弟的兄长打发吓蒙了的幼弟向夫人告饶,又托他与诸兵马使说情,恰巧被宝臣撞见。鬓发花白的节度使良久不发一语,长叹一声终于摆了摆手让人带惟岳来。不多时身量高挑面色苍白的少年傲慢地踱步进来,死死咬着嘴唇,在众人注视下坐了。
“知错了吗?”宝臣盯着嫡子,惟诚与惟简当即叩拜。
“惟岳无过,节帅何必催逼至此!”惟岳直身大笑,“阿爷究竟想证明什么呢?”
诸兵马使连忙讲和,说惟岳虽然罔顾军令频出险着,但既已得胜归来便也不应再加苛责。于是宝臣命人取地图来,将惟岳问讯一番,惟岳一一答对,最后宝臣收了地图,以纸卷在惟岳手上一抽权作处罚,此事也就算是过去了。
平田承嗣乱后,惟诚自请归姓离府,于是自大历十一年起惟岳便是唯一的继承人了,至今已是四载。
父子相似却不能同心。
数日后他接了亲信自恒州发来的密报,不巧被惟岳逢上。他正要解释,惟岳却知趣地起身回避。他拦住,笑着摊开手卷。
“相公以前日应变不力,罚了判官、掌书记并三个兵马使,还说下月里就要召各州使君与大将议事……郎君也听到了罢?”
他看到惟岳在明显的犹疑之后才点头。青年人还不知道军府将要发生什么,或许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李公显然时日无多了。没诺干啊没诺干,你要怎么选呢?